回音赶紧摇摇头，把脑袋里不合时宜的想法全都摇出去。她刚坚定意志抬头，就看到佐藤教授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比平常棕色眼眸更浅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仿佛早就看穿她的内心想法。
回音：“！”
她的背后顿时蒙蒙起了一身冷汗。
两人穿过关押着“制作中”脑无的囚牢，过低的空调立刻吹干了回音身上的那层冷汗，她现在只剩下单纯的冷意。
而囚牢之后，乘电梯上楼，一开门，就是佐藤教授的书房。
暖色的地毯，暖色的灯光，皮质的沙发，和下面冰冷生硬的实验室，简直是两个画风。
他请回音坐下，并且亲自泡了一壶红茶。
茶杯上的花纹很奇特，小碟子上印着的是太极的图案。
回音因为警戒，在他没喝之前她也没喝，直到佐藤教授率先喝过一口，回音才喝了起来。
佐藤把这些看进眼里，没有先开口。
倒是回音先沉不住气。
她直接问到：“你绑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也想抢走我的个性吗？”
虽然她这么说着，但能够行动自由的她，不可能轻易地被没有个性又手无寸铁的教授制服。
佐藤教授说：“为了回收部分资料，All for one关押你的地方，我之后去过，并且在看了视频后，我研究了那件事的卷宗。”
视频指的是当时直播的视频。
“……”
“All for one果然只能算是……收藏家。”就连收藏家这个词，佐藤都说得很勉强，字里行间中他真正想说出口的，应该是“土鳖”二字。“空气弹的个性，诚然实用性高，可它和你并不相称。”
四年前的回忆，即使回音不太想回忆起来，在佐藤如此明显的提示下，回音不得不想起来。
这个回想的过程，在四年后的现在，比她想象中要轻松很多。
倒不是像在看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这确实是自己经历过的，回音至今都能很清楚地回想起当时的感受，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很平淡了。
她能把自己剥离出来，以一个相对客观的角度，来品评当时的事件。
那天晚上她被All for one煽动起了不必要的情绪，这也是他的一贯手段。仔细一想，山田富士的举动也很反常，即使他对她和系子小姐也存在怨恨，但他应该也没傻到在明显有异状的房间中疯狂挑衅她。
虽然是马后炮，但回音断言，恐怕是All for one在之前就和山田富士说了“醒来以后挑衅那个小姑娘，她不一定会杀了你，但你不照做，我一定会杀了你。”之类的话。
山田富士醒来后，并不清楚All for one因为意外离开了，他继续遵照All for one的指示行动。
当年的冲动的确是她不成熟的体现。
对All for one给与她第二个性的提议动心，则是她另一个不成熟的位置。
这些，年近二十的回音已然清楚。
明明很清楚，她却对佐藤教授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害怕。
仿佛未来视一般的预感，让她吞了一口唾沫。
佐藤在此时说：“你的个性，与其说是复原，不如说是掌控着时间。时间的概念如此抽象暧昧，甚至有科学家认为，时间和空间只是人类认知的一种错觉。”
他翘起二郎腿，双手在膝盖上交叠，“在此我不想争论学术上的观点，只是在看你使用个性的时候，我的大脑确实认知到了时间的存在。”
“轰也很好，作为双个性的人类，他是一件‘已完成’的作品了。你仅仅只拥有一个个性，却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不完全的美，如果要赋予你第二种个性的话……”
回音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缓慢了。
她竟然在静静地，毫无反驳地听佐藤的话，好像她也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佐藤轻轻地说：“空间。”
“我会赋予你空间的个性。游走在时间和空间里，这不就像是超脱于人类的魔女……又或者说是‘神明’了吗？”
鸡皮疙瘩。
凭他寥寥几句话，回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最让她害怕的是，她根据佐藤的话，竟然还想象了一下他话中的情景……
和四年前单纯的想要实用的第二个性不一样，佐藤仿佛伊甸园里的那条蛇一样，勾起了夏娃内心最隐蔽、最败伦德行的欲望。
回音微微张嘴。
喉咙里冒出声音来，她心中一喜，因为是拒绝。
这时候佐藤却提前打断了她。
他说：“别忙着拒绝我，我知道身为英雄，且不说你拥有很强的道德感，你的立场也不允许你接受我的邀请。但，在此，我向你提出一个假设。”
“假设你被一名敌人，也就是我，绑走了。在你失去意识的期间，我已经完成了手术，空间的个性已经移植到了你的身上，等你醒来，一切都成了定局。你是无辜的，所有的坏事，都只是敌人单方面干出来的。你觉得这样的假设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如果是真的，大概谁都不会拒绝吧，毕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假设”。
他的话，很诱人也是真的。
但回音同时注意到，“那你呢？”
“这个假设里，只有得利的我，没有同样得利的你，我甚至可以在拿了好处后，把你捉起来。既然如此，那你的立场在哪里？”
总不会设计了那么多，只为了做慈善吧？
佐藤教授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件他喜欢的工艺品。
他说：“所以我和All for one不一样，我既不想把你拉入敌人一侧，也不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利益，我只是想完成我计划了好几年的作品而已，既然我以无个性的凡人之身，已创造出超越人类的‘魔女’，我还会对这个人世，有什么迷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变态总喜欢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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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4
如果佐藤的目的真像他所说的那样, 那他倒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艺术家”了。
逻辑上没有问题，感情上理解, 好像也没有任何问题。
毕竟是要完成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作品, 花费再多的时间、精力、代价，都是值得的。
但只有佐藤教授自己心里清楚, 他在说谎。
准确的来说, 他刚刚的话，倒也不全是谎言。
九分真, 一分假，所以掺杂在一起, 才尤为难以辨别。
佐藤确实很想完成这件“作品”, 在强大的个性上再加上另一个强大的个性, 组合起来的效果实在太过完美。佐藤心想，也难怪当年安德瓦费尽心思也要个性婚了，因为其诞生的结果, 确实强大而美丽。
佐藤认同这种矛盾的和谐，并且还费尽心思去追求它。
同时他认为, 在他的改造下，不死原回音会成为一件更棒的作品。
佐藤无比确信。
正是因为确信，才更能证明他刚才的话是假的。
当如此完美又强大的作品诞生以后, 谁想失去对她的掌控权呢？
如果他的目的仅仅只是完成作品，那么在最先开始，他又为什么要开发让脑无听命于主人，且安静乖顺的技术呢？
当然, 成为完整作品后的回音将会那么完美，他不会把她改造成外表丑陋的脑无。
那就太浪费了。
也正因为他是无个性者，越是个性强大，越是复数个性的作品，他就越想拥有啊！
只有这点，佐藤无法指责All for one。
纵使他自认为他的品味和格调都超越All for one很多，但从本性上来说，他也仅是一名收藏家，够不上艺术家的级别。
佐藤无法完全制服回音，从武力上。
即使他可以用药，但他不想要这种效果。
因为佐藤坚信，当年迷路的羊羔，如今依旧在迷雾里，让她自己跪下，露出纤细的脖颈，让他给她套上枷锁，那才会真正让他产生征服欲。
如果她真的拒绝了，再用强制手段也不迟。
佐藤刚如此想到，他就在心中自我否决了。
不，不死原回音是不会拒绝他的提议的，绝不会。
然而正在这时——
“我不接受。”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态度鲜明。
佐藤明显一愣。
回音语气坚决地再度重申：“你的假设也好，提议也好，我统统不接受。”
佐藤眼神顿时阴鸷起来，但他仍不太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是拒绝。
回音继续说到：“四年前那么不成熟的我，都拒绝了All for one要给我第二个性的提议，四年后的我更没有理由接受你要给我的第二个性。这和个性的强与弱没有关系，也与个性和个性搭不搭没有关系，我没有你的坚持，也不懂你的美学，更没有必要去理解你。”
“因为我是英雄，你是敌人，你和我是水火不容的，你要给我什么我都统统不接受，更不会理解你以所谓美学的名义，其实只是为了一己私欲的犯罪动机。”
即使佐藤教授的提议是诱人的，但他从最先开始的所作所为，一直到这间真正的实验室，全都让回音恶心透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