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艾斯若忽然睁开了眼睛。
夜里起了风,拂动窗帘,一波一波褶皱连绵不绝,渡上夜色仿佛流水,窗扇有轻微的响动,可是艾斯若分明记得,她睡觉前世关好了阳台上的窗户的。
天穹之上的乌云似乎散去了些许,濛白月光如同霰雪泠泠铺上了窗台,把大片大片虚晃的光影投射在了对面的墙壁上,形状奇怪诡谲,如同暗夜鬼魅。
而那些幻影里似乎有细长的类人影子一闪。
艾斯若无声的从床上翻身而下。
床下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因此她下床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床底下的保险箱里塞放着死侍送给她的枪,侧身蹲在窗边,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窗户的方向,一边伸手拉出了保险箱。
金属箱子摩擦着地板砖发出簌簌轻响,在静夜里竟然如此清晰。
她打开锁扣,一声轻微响动,可是与此同时,阳台上也传来“咔哒”一声,那是窗户插销被拨开的声音。
金属保险箱盖子被掀起一条缝隙,艾斯若的手指伸进去,从里头勾出一把枪来,她毫不犹豫的安弹上膛,起身一闪到了墙角,揪着窗帘的流苏,一把将帘子拽了下来。
“刺啦”一声极其刺耳的响动。
“是我。”还有一声低沉喑哑的独白。
窗帘随着她落下的手而垂落在了地上,堆积在一起就像是窗天幕上厚重的云层。
“杰森?”她讶然叫道,“你怎么在这。”
站在阳台上的是杰森·托德本人没错,他把头盔取下来“咚”一声扔在地上,唇角溢出一点血渍,被他抬手抹掉,力道一点也不轻。
“……怎么了?”艾斯若打开了卧室里的灯。
“没什么,”杰森说道,深蓝的眼瞳像是浪潮涌起的海洋,他看着艾斯若,“阿尔弗雷德说你很担心,所以我来看看你。”
“看……看就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不走寻常路?”艾斯若松了一口气,朝他扬了扬手里的枪,“害的我以为有什么东西半夜闯进来,吓人。”
杰森耸肩道:“和布鲁斯一道来着,不想让他知道。”
“这么说你们这段时间都是在一起?你和迪克还有布鲁斯。”
“嗯,”杰森答应了一声,“都在。”
“因为老城区的地下赌场?”艾斯若问,“发生了什么?”
“黑帮火拼,”杰森简单的道,“急冻人从阿卡姆逃出去了,正好毒藤也在,所以场面有点混乱。”
“原来如此,”艾斯若摇了摇头,“毒藤女哦……不好惹。”
“可不是么。”杰森说的云淡风轻。
艾斯若把枪扔在了床头柜上,弯腰捡起窗帘:“来帮我再挂上去。”
挂窗帘的工作对于艾斯若来说如果不搭凳子那绝对是天方夜谭,可是对杰森来说再简单不过,他手一抬就把窗帘又挂了上去,艾斯若走到阳台上关掉了被杰森撬开的窗户,又道:“你明天记得来给我修窗户插销。”
“好。”
艾斯若走回了卧室,道:“你一直站在阳台上干什么,不嫌冷吗,进来啊。”
杰森看了看自己夹克上的灰尘和硝烟,盔甲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流,而她坐在一片暖融融的光芒深处,看上去纤尘不染。
他莫名的叹了一声,把夹克和盔甲都脱下来扔在了地上,战术手套也去了下来,作战靴也脱掉。
“阿尔弗雷德说让我不要担心,他说你们能解决掉,可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好。”
艾斯若指了指杰森T恤上一大片凝固的血痕:“由此可以想到其他人——阿尔弗雷德还不让我过去帮忙。”
“你去了什么也帮不了,”杰森低声道,“连我都受伤了,更何况是你呢。”
“哇,”艾斯若讽刺而夸张的叹了一声,“你们所有人都这么说,我就是这么没用。”
“只是不想多一个人受伤,明明我们几个就够了。”
艾斯若“哼”了一声,杰森走过来,弯腰抚了抚她的脸颊。
她一骨碌爬起来站在了床上,于是看上去比杰森高出了一大截,她得意的宣誓般道:“现在你还够得到我吗?”
杰森好笑的道:“够不到够不到,你最高。”
艾斯若一步从床上跨下来,跑到柜子跟前一阵翻翻找找,头也不回道:“T恤脱了我给你包扎一下。”
而杰森问:“你还专门准备了医药箱?”
“我们之前在棺材路那次受的伤,”艾斯若撩起裤腿向杰森展示了自己依旧没有完全褪下去血疤,“我嫌每次换药的时候要下楼很麻烦,就让阿尔弗雷德给我准备了一个,现在不用伤好的差不多了,药箱就一直留下了。”
她回身,笑眯眯的催促杰森:“快脱快脱。”
杰森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手一伸把沾血的T恤脱掉。
艾斯若小声叹:“哇哦。”
不论是他抬起的手臂还是腰腹,肌肉线条都非常流畅好看,充满了力量却并不夸张,即使大小伤疤遍布丝毫不影响美感。
杰森背过身去,他脊背的靠左肩的位置有一条血口,看上去像是某种利器的划痕,边缘却又是极其不规整,这时候血迹已经干涸在了伤疤周围,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黑红色。
“这是怎么弄得?”艾斯若皱眉问道,一边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和医用棉。
“一种你绝对没有见过但是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恶心植物。”杰森声调平平的叙述,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绿螳螂。”
艾斯若嘀咕道:“那还真是怪恶心的……”
她一点一点清洗掉了他背上的血痂,却发现那道手掌长的伤口早就停住了流血,甚至已经开始愈合。
“你的愈合能力这么好?”她有点羡慕的道。
“想什么呢,”杰森回过头来道,“这是圣诞第二天早上受的伤,都两天了。”
艾斯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所以你和我电话打到一半没声了,是因为受伤?”
“不是,因为被发现了,”杰森垂下眼睛勉强看了一眼伤口,“这是后来和毒藤女打的时候拜她所赐。”
艾斯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拿起纱布在他肩胛骨的位置缠了几圈,最后因为她破烂的包扎手艺问作罢,可是杰森竟然也没有嘲笑她,只是拿起纱布,自己两下缠好,极度娴熟的打了个结。
艾斯若收拾了医药箱塞回了柜子里,杰森捞起椅子上的T恤,道:“行了,我先走了——”
艾斯若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走什么呀!”
杰森顺口问:“不走留着干什么?”
艾斯若动作麻利的爬到床上,一把掀开自己的被子,大力拍着身边的枕头道:“来一起睡!”
语气还特兴奋。
杰森:“……”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饼干她怎么这么皮。
来一起留言啊!
☆、
可是彩虹不应该出现在那样日色遥迢, 浮云四起的天气里, 那些堆积的霾云层层叠叠挤挤攘攘, 燃烧一般涌动翻卷,因此天色晦暗一片。
可是在哥谭, 这样的天气大多是常见的。
四岁的艾斯若想吃一个棉花糖, 于是她拽着布鲁斯去买, 而等布鲁斯买完糖果回头的时候,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那天压城的黑云就这么重重的压在了他的眉头上。
黄昏时分开始下雨, 雨幕淅淅沥沥无边无际……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混沌而寂静的,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嘈杂扰人心烦的雨声。陈旧黧黑的铁轨从他眼前一直绵延到了天边, 可是当他走到尽头的时候, 也没有找到丢了的孩子。
……
风声又紧了些。
艾斯若的脚步声在急促的风声里几乎听不见,而冬天的寒风卷着枯干的树叶四处乱窜, 呜呜咽咽, 声如鬼魅。
这里一片静寂。
几乎想象不到不久之前还发生过一场恶战。
她一直往前走,直到夜幕忽然迷蒙, 而阴风过后,天穹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
转眼地上就积攒出了一块一块的小水潭。
转眼她的衣襟就沾湿了一片。
某一时刻,她的耳边不再只是残留的雨声, 还有了另外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
“呵……”一声促狭的嘲笑, 仿佛来自于艾斯若的脑海深处。
她停住了脚步。
“我该想到,”她对着漫天的雨幕低声道,“洛娜既然会来哥谭, 你们一定也有人过来。”
“我还以为会是兰谢尔先生,却没想到是你——”
“艾玛?”
艾玛·弗罗斯特……白皇后。
“其他的事你没有必要知道,”白皇后说,“可是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见见你呢……毕竟,我还教过你,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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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让艾斯若去老城区,就是因为那个叫白皇后的变种人?”
深夜的韦恩庄园大概只有蝙蝠洞还清醒,而幽深的洞穴里面对面坐着两个明明都受了伤,却还在交谈的人。
看上去似乎清醒的很。
那声在洞穴里回荡不休的质问来自于杰森,而他对面坐着布鲁斯,他正在往手腕上缠着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