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初自然不会告诉他黄忠意味着什么,抿了口茶,拱手道:“既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那可是被史书评价为“勇毅冠三军”的黄忠啊!
曹初才刚开府,从学官里选僚属固然知根知底、十分安全,可这就导致了曹初那边特别缺武力值。
黄忠本就是年老成名,年轻时又不遇明主,这才在此时还籍籍无名,但实力绝对是在的。
于是刘表在被曹初敲诈了一大笔之后,还乐颠颠地觉得自己只是被小坑了一把。
官职升迁,曹初又被赋予了开府的特权,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最重要的是她有实权,而且还是实打实的兵权!
曹初的这个征南将军跟同地位的四征将军根本不能比,像马腾那种只有一个空架子的自不必提。
尽管如此,曹初也只花了一小段时间就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令人高兴的是,她终于不用忍受夏侯充了。
夏侯充不算蠢,但在很多时候他会冷不丁蹦出一句令人怀疑他智商的话。
比如他经常好奇吕布头顶上那两根鲜红的雉鸡尾是从哪只鸡屁股上拔下来的,结果被暴怒的吕布追着打了两条街。
夏侯充还问过曹丕吃葡萄到底吐不吐葡萄皮,成功收获了曹丕嫌弃的眼神。
他甚至疑惑关羽的须须是不是黏上去的,不然为什么这么好看。
对于夏侯充,曹初已经从一开始的“敢作死就打一顿”变成了现在的视而不见。
如果她跟夏侯充纠结这个,绝对会被拉低智商!
很快,曹初就接到了调令——驻军南阳郡的淯阳。
整个南阳郡被分割成了两半,北边那半归曹操,南边那半归刘表。这两边各自都有个南阳太守。
曹初带兵驻扎在南阳郡,自然要与当地太守打个招呼。
高座之上,推杯换盏。
曹初面无表情地饮下一坛酒,朱唇微抿,神情似是烦闷。
——见不到奉孝的第十二天。
久居上位,她的身上自然而然带出了一股气势,不怒自威,给人的感觉倒有几分像曹操。
南阳太守有点慌:“将军,这……可是酒菜不合口味?”
曹初继续冷着脸,说着与脸色大相径庭的话:“不,很好。”
——等宴散了写封信去邺城罢,算算日子,奉孝和大兄以及那群弟弟们寄来的信也该到了。
南阳太守更慌了:“这,可是歌舞太过粗陋?”
曹初摇头:“不,你这些歌伎应当是临时找的罢,平日里想来是个不铺张的,我自会去禀报父亲,嘉奖于你。”
南阳太守连忙摆手:“这不过是个人作风,当不起甚么赞扬。”
曹初点点头,继续认真喝酒。
南阳太守还是禁不住发问了:“那……为何将军面上不见喜色?”
曹初叹了口气:“我很高兴啊。”
南阳太守眼皮一跳——这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待宴散去,他都没能从曹初那里问出个所以然来。
对宴无甚不满之处,难道……是对他这个太守不满?
思及至此,南阳太守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下不禁有些惶然。
边上的僚属似是看出了他的不安,低声问道:“您在忧心什么?”
南阳太守长叹一声:“不知将军对我有何处不满。”
僚属眨巴眨巴眼睛:“我与邺城那儿的夏侯充有些交情,听他上回说,这曹将军似是颇好美色。”
南阳太守怒道:“混闹!这也是你能编排的?”
僚属脖子一缩:“我也不信啊,谁人不知征南将军素来洁身自好,与郭祭酒感情甚好。可夏侯子真那家伙说曹将军与郭祭酒成亲就是因为贪图美色,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也只是私底下跟您说说,不会传出去的。”
南阳太守一个爆栗敲在他脑壳上:“你快闭嘴吧!”
僚属眼珠滴溜一转,给他出了个主意:“夏侯子真与曹将军共事过一段时日,想必对曹将军十分熟悉,反正这事儿也摸不准,不如我们试试投其所好?”
南阳太守一愣:“怎么个投其所好法?”
僚属拼命使眼色:“送美人啊!”
第93章 行贿之事
南阳太守摆手:“这不是行贿嘛你这!”
“这哪能叫行贿啊。”
僚属摇头:“行贿通常都有目的, 而您只不过是想让将军高兴而已, 并不是有求于她呀。”
南阳太守一想也对,而且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官, 耳濡目染, 深谙其中门道。
见太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僚属眯眼一笑:“如何?”
南阳太守点了点头,复又犹豫道:“那……是送男子吗?”
僚属眨眼:“当然是男子啊。”
这有啥好问的!
南阳太守捻了捻保养得当的小须须, 眉心紧蹙:“不行,曹将军当御史的时候公正清廉, 必然见不得这种投机取巧之事。”
僚属思索:“不若……以普通侍人的名义遣过去?”
他想的很简单,如果夏侯充说的是假的, 他们这么做不至于惹怒曹初。如果夏侯充说的是真的, 他们就达到了一开始的目的。
至于其中真意, 反正你懂我懂曹将军应该也懂的嘛。
……
屋内, 灯火通明。
曹初把之前南阳的战报翻了一遍,发现刘表主动进攻的次数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就算是进攻, 顶天了就一万人,再没有多的了, 反倒是益州那边还有些大大小小的摩擦。
曹初整理完一边战报,搬过另一边的竹简继续翻看。
隔着一道屏风,外头立着的是坚持要守夜的黄忠。
本来曹初体谅他年纪大了,让他早些歇息, 可黄忠却始终觉得曹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 守个夜不算什么, 还叨叨了曹初一堆话——论人身安全的重要性。
因为曹初以前从不让人守夜。
她无奈,强制黄忠去歇息又不行,想必睡不安稳。在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时候,曹初就任由他去了。
邺城。
郭嘉展开一幅画卷,对郭奕笑道:“这是你阿母。”
郭奕鼓着小脸,好奇地望着画中的女子,艰难开口:“阿——母。”
郭嘉的指端划过画卷:“第二百零三天。”
郭奕不太理解他说的话,也不追问,只是托着腮端详了画卷半晌,这才磕磕绊绊地说着话:“画上,阿……母,她在……做什么?”
“她呀。”
郭嘉望着画卷,眉眼含笑:“那年,刘使君赶赴许都,她好奇刘使君的模样,便扒着门边悄悄往里看,那模样瞧上去好玩得紧。”
郭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郭嘉把他交给乳娘:“阿翁去议事,你跟着乳娘,不许乱跑。”
郭奕乖巧仰头:“好!”
郭嘉心下满意,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方才还在装乖的郭奕立即恢复了本性,趁着乳娘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他走路还走不稳当,偶尔跌一跤,半点不慌,爬起来继续走。
然后郭奕就撞到了一个人。
曹丕默默把郭奕拎起来,大眼瞪小眼:“这是……奕儿?”
郭奕抓着他的胳膊,慢慢地爬到他的右胳膊上,把睡着的曹叡一脚踢开,自己躺进去。
曹叡:“……”
他眯眼,一拳捶了过去。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打架都没什么力道,郭奕就这么跟曹叡在曹丕的怀里打了起来。
嗯,在打架的时候曹叡还不小心把曹丕腰间悬着的香囊给扯了下来。
曹丕气鼓鼓地把这俩人从身上拽下来,一手拎一个领子,面色不善。
——好过分哦。
……
邺城。
此时,被送过来的“美人”忐忑地立在门槛外,有些不敢进去。
这个曹将军想必不太好相与,可南阳太守又命令他去讨好曹初,他在门外做了好几次心理准备,这才敢悄悄探出半个脑袋。
但他却看不清里屋的情况,因为视线被屏风挡住了。
屏风外立着须发皆白的黄忠,身上自带一股从战场拼杀出来的锋利之气。
南阳太守平日里也不是养伎子的人,更何况还得是男的,只得在自己的侍从中千挑万选了一个长得最好看的,又叮嘱了一番,这才诚惶诚恐地送了过去。
黄忠突然喝道:“什么人在外头?”
侍人吓得一哆嗦,强作镇定:“是太守遣小人过来……”
黄忠扫了他一眼,见他所言属实,方才肯点头道:“进来说话。”
侍人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愈发紧张。
能坐到四征将军的女子,升迁速度还那么快,在侍人固有的印象里应当是身材魁梧、面若罗刹才对。
可真正见到了才发现,如果忽略曹初身上的那分气势,完全当得起色若春晓之花这一形容。
侍人被这样的转变弄懵了一瞬,松了口气,随即恭敬一礼,把刚才说给黄忠的话又重复一遍:“是太守遣小人来服侍将军的。”
曹初闻言点头,继续认真看战报,余光都没舍得给他:“他有心了,不过我不需要侍人来服侍,你请回吧。”
就算要,那也是婢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