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初听见他们的议论倒是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
水镜先生司马徽?
好耳熟啊。
此时,走在她身边的赵云莫名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
几日后。
水镜先生司马徽是个名士,而名士就意味着有很多人会像他求学或是讨教。
于是司马徽就在自己隐居的地方另辟了个屋子,平日里用来教学生或是给他人解惑。
他方才想要推门进来,却只听里面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女声,黄莺出谷似的,还带着点独属于小孩子的稚气。
司马徽顿住了脚步,立在门边好奇地听着。
曹初:“孟子曾云:民为重。可桓、灵二帝在位之时,其倒行逆施,放纵宦官乱政、外戚专权,流民与饿殍遍地、生灵涂炭……以致天下大乱也!”
司马徽点点头——说的确实是事实。
曹初:“幽州公孙瓒谋害汉室宗亲,冀州袁绍密谋废陛下而另立,扬州袁术僭越不尊、甚至称帝……”
司马徽叹了口气——确实是啊。
各地军阀割据混战,诸侯们各怀心思,而且这也是如今他隐居不出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里间的声音继续源源不断地飘出来:
“昔日洛阳之乱,公卿被害者甚众,百官尸首遍布朝堂,天子险为沦落……孰可救之?何人能救?”
司马徽刚想点头,却突然一顿,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微妙。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曹初继续道:“唯有曹公于危难之时秣马厉兵、讨伐贼逆,救如此倾颓之汉室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才管不了那么多呢,反正该扯匡扶汉室的时候就得把这面大旗好好扯起来。
司马徽:“……”
他眯眼,继续耐心地听了下去。
曹初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如今曹公正发布求贤令不久……”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想去的可以去啦!再不去等曹公手底下的谋士们立下大功就很难有你的一席之地啦!
——身上香香的荀令君也在曹公那里哦!哎呀还有那个荀攸荀公达、郭嘉郭奉孝……程昱和钟繇听说过吧?都在曹公那里呢!
司马徽闻言,按着柱子的左手微微一颤。
而他的右手则是握拳藏于袖中,似乎在默默忍耐着什么。
里边的众人听得正兴起,却只见方才还说得正起劲的曹初眉心一蹙,按住剑柄骤然起身。
一孩童关切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曹初警惕拔剑,环顾四周,一字一顿道——
“有杀气!”
第8章 唇枪舌剑
司马徽推门进来,想见识见识这个帮曹操说话的家伙到底是甚么底细。
可他却只见一个神情乖巧的女娃儿仰头看他,还对他甜甜一笑:“先生来了呀。”
司马徽一愣:“你是……”
“久闻水镜先生才学广博,特来请教。”曹初对他行礼,神情很乖顺。
司马徽倒是没什么名士的所谓架子,对她回礼。
他的品德自然是很能让人相信的。
曹初把早就准备好的竹简奉上。
司马徽看到上面的内容就是一怔,问道:“这当真是你自己所书?”
曹初点点头,随即摇摇头:“写是我自己写的,但这是有人教我的。”
司马徽心中腾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是谁?”
曹初信口雌黄:“自然是曹公!”
司马徽默默无言——又来了。
不过冲着这份竹简的内容他还是认真地指点了曹初一番,只是心中却不觉嘀咕。
这孩子张口闭口都是曹操,简直没救了。
曹初才不会告诉他整个曹营都是这种画风呢。
不过荆州毕竟还是刘表的治下,对曹操有意见的人也是很多的。
等司马徽离去后,就有人提出异议了。
一人道:“曹孟德奉迎天子不假,可他大权独揽又是何故?”
曹初眨眼:“你这不是连古之圣贤都一起骂进去了吗?陛下尚且年幼,如何治国?若不加以辅佐,恐怕会重蹈其兄长在位时奸臣当权之覆辙!”
那人蹙眉:“曹操之势尚不如冀州袁绍,怎称得上明主?”
曹初回怼:“散尽家财举义兵,讨伐董贼平黄巾。曹公再不济,总比某人在此满口天下大势、却什么都没做要像个明主呀。”
……
但凡站起来的,一个接一个都被嘴炮了。
在众人群怼之时,但见一人始终一言不发。
这人分明才十五的年纪,身高却有逼近八尺之势,估计几年后就能跟赵云差不多高了。
戴着纶巾,手里头持着把羽扇,眼睛水灵灵的,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后生。
正是跟随叔父诸葛玄在此隐居的诸葛亮。
至于为什么一言不发……
说白了,诸葛亮就是不欲掺合此事而已。
几日后。
曹初不但去司马徽那里转上了一圈,甚至还去找了庞德公。
她去拜访了一个人。
未来的凤雏——庞统。
庞统是庞德公的从子,虽说声名尚不显,可要寻他却很容易。
她去了外间,却意外的发现庞统的样子……怎么说呢,表面上看起来并不像个聪明人。比起后世史书中的“军师美至,雅气晔晔”似乎有些差别。
但是曹初深谙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比如典韦,看上去很凶,实际上面对自己人可腼腆啦。
曹初大义加利诱一齐上,使劲儿想趁着此时到荆州的机会把人给忽悠走。
“为什么来找我?”庞统歪头看她。
毕竟正常人都是去请司马徽或者庞德公的呀,从来没人忽略那两位只找庞统的。
曹初托腮看他:“因为你聪明又愿意出仕呀。”
就是这么简单嘛。
“不过是第一回碰面,你怎就知道谁聪明?”庞统挑眉。
曹初摇头:“难道你不聪明吗?”
“自然是聪明的。”庞统笑了,“我随你赴许。”
这下轮到曹初疑惑了。
她来请庞统虽然是真心诚意,但确实没对结果抱什么希望,毕竟曹操这会儿的条件确实不强嘛。
曹初去问了司马徽。
“先生知道吗?”她仰头问道。
司马徽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捋着须须笑道:“凤是喜欢与日月星辰争辉的。”
曹初似懂非懂。
……
而就在这几日,风过留痕、雁过拔毛上瘾了的某人又干了一件好事。
诸葛亮默默地立在叔父的牌位前,望着边上另一个空着的榻垫。
往日和他一起祭奠叔父的张仲景……被拐走啦!
张机是个医者,字仲景,是诸葛亮叔父的挚友,先前特地赶来荆州为他的叔父治病。
叔父诸葛玄去世,诸葛亮正伤心着呢,结果某人一来就把他叔父生前的挚友拐走了。
哦,顺带还拐走了他的友人庞统。
诸葛亮不懵才怪。
曹初掰着指头对张机道:“你看,若是各地都设了医馆,那就有更多人能得到救治啦,这是不是比四处行医要有用?”
张机点头。
“这就是啦,现在的医者的地位你也知道,若是日后这么做了,医者的地位也会提高一点呀。”
张机小单纯眨巴眨巴眼,继续点头。
瞧着他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诸葛亮无奈:“阁下莫不是司空长女?”
被人一语道破身份,曹初倒是痛快承认了:“对啊。”
“既是曹公长女,定当对其知之甚深,怎么只见你言利而不见你言弊?”
万一她说的是假的,那庞统和张机不得被她坑啦!
曹初不服气:“父亲本就如此,我不过是陈言事实而已。”
张机好忽悠不假,可庞统又不是瞎子!
“你把入仕许都的好处说得头头是道,却对其他不利之处只字不提,恐怕有些不妥。”诸葛亮叹气。
“我阿翁不行,那你父亲就厉害了?难不成令尊德性堪比周公、操守为天下人所推崇?”
曹初话一开口就后悔了。心下有些不安。
阴阳怪气还是其次,她这句话说得着实刻薄了点。
诸葛亮果然生气了,面色一沉。
这会儿的他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秉持着忍气吞声不如互相伤害的原则,诸葛亮开口:“我且问你,可敢听我一言?”
虽自知失言,曹初却不想在气势上落了下乘:“我倒还没那个闲心去打小报告。你且说,我不会外传。此间所言,也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更何况你有口与我在此争辩,怎么不出仕证明你的能耐多厉害?”
“你莫要激我。”诸葛亮摇头,“那我便说了。那九江太守边让,不过只是恃才傲物了些,却被枭首示众、乃至祸及妻儿。曹司空行事如此,怎倒成了你口中的唯才是举?”
曹初一噎。
这桩事情就连曹操本人都没有遮掩的意思。而且他每次做这些事情都是出于政治原因,她若想要置喙是绝对不可能的。
“屠戮不少,暗藏祸端,你又怎能标榜其为天下苍生?”诸葛亮继续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