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初听见屏风外的动静,也跟着一掐胳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王越还是没来。
——应当是场误会罢?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而就在她险些睡着的时候,墙外却传来了一阵纷杂的声音——
“走水了!”
“司空府走水了!”
“快去……”
赵云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响,不放心地望了一眼身后,把门窗锁上,唤了侍卫守在门外,立即提起银枪冲了出去。
曹初一惊,刚要出去,耳畔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其身内其言外者疏,其身外其言深者危。”
郭嘉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颇有种调侃的意味。
曹初咬牙。
——这家伙特喵的跟半仙似的!
她望了一眼半昏半醒的童渊,挪开屏风走了出去:“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郭嘉复述她的话,眼里却是笑着的。
曹初一噎,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别说那么多了,司空府走水了,赶紧过去……”
“没走水。”郭嘉把她拉回来。
“没走水却喊走水。”曹初蹙眉,“为了引人注意?”
“是。”郭嘉从袖中拿出一把扇子,往门外走。
曹初连忙跟上他:“既是引人注意,你为何还去?”
“你要等的人,或者说你知道的那件事情,目的是什么?”郭嘉反问。
曹初迅速反应了过来,拽着郭嘉就跑:“去司空府!”
某个堪称“身娇体弱”的郭祭酒险些被她拽了个踉跄,好险才稳住了身子,没让自己露出半点破绽来:“你可去牵马。”
于是曹初拉着他转了个方向去牵马。
马厩里的马大多都睡了,曹初随手牵了一匹就走。
可郭嘉却没走。
他立在原地望着曹初远去的背影,转身回了童渊所在的地方。
……
司空府。
“阿翁!”曹初被侍人领到曹操的边上,“您没事吧?”
曹操颔首:“无妨,你且回屋,莫要掺和此事。”
曹初环顾一圈,却没看见赵云的身影,心生疑惑。
……目的是刺杀曹操?
曹初突然就想到了历史上的“衣带诏”事件。
具体细节她不记得了,大约就是车骑将军董承拿到了皇帝藏在衣带里面的血诏——“当诛曹公”,于是跟一群立志“光复汉室”的臣子密谋刺杀曹操的事件。
说的这么正气凛然高风亮节,说白了就是争权夺利而已。
暂且不说曹操奉迎天子的行为里面除了取得政治优势,到底有没有匡扶汉室的意思在里头。可至少他在黄巾起义军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董卓毒杀少帝刘辩、袁术无视汉室而自立为帝、袁绍密谋另立皇帝的时候,选择把天子迎了过来,保住了皇室公卿们的小命,保全了汉室的面子。
本质是互惠互利,而且曹操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对皇室不敬的行为。
若杀了曹操,难道这朝堂就是他皇帝的了?
自然不可能,曹操若身死,反倒更会把此刻稍稍安宁一点的局势搅得更乱!
外面无视汉室的诸侯们虎视眈眈,小皇帝自己的性命说不定都保不住呢。
见曹操周身的守卫围得密不透风,曹初微微放下了些心,起身去寻找赵云。
司空府的嘈杂渐渐消弭。
方才踏入医馆,曹初就听见了兵刃交接的动静。
只见赵云的银枪舞的虎虎生风,正与一白发白须的剑客对战着。
正是王越!
第14章 留香荀令
宝剑出鞘,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曹初提剑立在院子内,却不知该把剑指向谁。
“初儿?”王越惊讶。
赵云不语,闷头继续锲而不舍地朝他刺去。
枪势惊若雷霆,时而似黄河奔腾,时而如簇簇青竹,快如极电,迅如蛟龙!
而王越则是轻巧地用剑抵挡着他的攻势:“老匹夫,还不快让你徒儿住手!”
里面竟然传来了童渊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虚弱:“该!叫你这姓王的用剑戳我。”
见赵云没有危险,曹初这才归剑入鞘,沉了面色。
王越霎时背后一凉。
而就在气氛极度紧张的时刻,郭嘉及时出现,把曹初拉走了。
“你不想让我掺和这件事?”曹初闷闷。
她还一头雾水什么都没搞明白呢!
郭嘉承认道:“主公也是如此。”
“为什么?”
郭嘉不语,领着她往司空府的方向走。
曹初的身量最近拔高了不少,至少她在跟郭嘉说话的时候用不着踮脚了。
“奉孝,女公子。”一阵香风迎面而来。
熏香的存在感很高,但荀彧身上的熏香却不是熏人的那种,而是让人闻着很舒适,在后世倒是有个形容词“清秀通雅”。
托弟弟的福,曹初平日里倒也对熏香有所了解。
“荀令君。”曹初上前对他行礼,问道,“阿翁那里可还好?”
荀彧拱手:“主公一切安好。”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没有一丝勉强。这才是真正世家子弟的模样。
举个例子,荀彧这人简直君子到了旁人压根儿不敢在他面前开玩笑的程度。
“文若方从司空府出来,可是要进宫面圣?”郭嘉笑道。
“正是。”荀彧颔首,“更深露重,你二人当早些回府。”
曹初对他道谢。
郭嘉见他神色匆忙,也体贴地不多说,道别而去。
这个夜晚这么折腾,多数人想必皆是难以入眠,包括宫中的刘协。
三更的时间早就过去,如今的天边都快露白了。
曹初的额上突然触到一丝微的冰凉,下意识抬头一看。
明月的光辉早被掩盖住,夜空本该泛着死寂,却被零星点点飘落下来的雪花增添了一抹亮色。
“快到除夕了。”曹初摊开手,接了一片雪花,“你打算怎么过?”
手心暖融,雪花方才沾上就化成了雪水。
郭嘉换人打伞,笑道:“自是依照旧例。”
曹初叹了口气,突然就不想追究什么事情了,只是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那这件事情最大的破绽在何处?”
“衣带中的血诏并非陛下亲笔,而是伪造。”郭嘉开口。
小皇帝刘协可不是什么蠢人。
曹初又想哭又想笑:“你既然猜到了,怎么不告诉我!”
郭嘉随手给她散落的发丝编了个小辫儿:“其身外、言深者危。”
又是之前的那句话。
曹初没察觉到头顶上有什么不对:“你干脆改行做半仙得了。”
“那不行。”郭嘉眉眼一弯,“我可不会算命。”
“你有猜不到的事情吗?”曹初看他。
“有啊。”郭嘉释然笑道,伸手把某人头上的小辫固定住,“太多了。”
……
亭中。
曹昂定定地望着司空府正门的方向。
“子脩。”丁夫人唤他的字。
曹昂没反应。
丁夫人狐疑道:“曹子脩?”
曹昂这才回神,连忙道:“阿母。”
“你这是怎了?”丁氏关切。
曹昂掺她出去走动,摇头道:“多谢阿母关怀,我无事。”
曹初方才跟郭嘉道了别,一转头就瞧见了二人。
丁夫人和曹昂都属于很细心的人,一眼就发现了曹初脑袋上可疑的小辫儿。
曹初疑惑:“怎么了?我头上有东西?”
曹昂伸手把小辫儿扯下来给她看。
若说编得好看也就罢了,关键是某位郭祭酒对于这档子事显然十分手生,编到最后变得歪歪扭扭不说,还与头上的珠钗缠在了一块儿。
曹初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郭奉孝!”
另一边,郭嘉毫不心虚地回了府,自斟自饮,惬意得很。
曹初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她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陪着丁夫人走到半道上,她碰见了一个人。
自家三弟曹彰。
他正立在墙边,瞧眼神似乎是想翻墙出去,可作为兄长的曹丕还立在底下看着他!
只见曹彰举起双臂蓄力往上跳,双手掰住墙头,紧接着迅速往墙上一抵,直接一个后空翻就跃了出去。
身手敏捷,一看就是武将预备役。
翻墙的姿势简直不要太潇洒,不过有些迷之眼熟。
曹昂眯眼:“像。”
曹丕点头:“是像。”
“像什么?”曹初压根儿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像你!”
第15章 及笄之事
“这动作哪儿像我了?”
曹初接收到二人调侃的眼神,转头问丁夫人:“像吗?”
丁氏犹疑地瞧了一眼曹彰:“有一点像。”
“不可能。”曹初见丁夫人都不帮她说话,走到墙边,“你们看好了!”
说罢她直直地往上一跃,行云流水一般翻墙出了去,动作十分熟稔。
一看就是惯犯。
丁氏喟叹一声,无奈地偏过头去。
曹初如同往常那样翻过去便松了手,使身子自由落体,没想到撞到的却不是冰凉的青砖,而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