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私塾里有书生中暑晕倒过去时,难免有些人手不足。
又要派人请大夫又要叫人抬到阴凉的卧室休息,还不能放着其他书生不管,入秋之后就是三年一次的秋试,对每个秀才来说都是不容忽视的大事现在的每一天都很重要。
现下在这里的秀才基本是新雁镇的大半秀才了,最少的也都是参加过了一次秋试,所以都没了新晋秀才可以去县学学习的资格。难得如今家门口有林父一个举人大开门户,一心只想也能中个举人,又都是见多了世面考场上什么突发状况没有。也就都不把中暑当做什么大事,不肯放林父离开浪费了半日时光。
林父只好把林母请了过来照应病人,林枝放心不下也就去快煮了些酸梅汤让人送过去分了。还打算找林父林母商量下,干脆这段时间都熬些绿豆汤当做茶水提供。
林母自然答应了,又见女儿也是满额头汗迹忙用手帕给她拭了去,才轻点道:“你跑什么?还嫌日头不够烈么?仔细也中了暑气!”
这边林母又与女儿闲话了几句,才终于等到刘伯把大夫迎进了屋子。
只是这新雁镇药铺虽然有个两三家,但是自从林家搬到镇上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去济世堂请人,也算是和一直上门的范大夫相熟了。眼下见刘伯请来的却是一个陌生面孔,不免有些奇怪。
这个新大夫不但是个生面孔,还比原来的范大夫年轻许多,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想必已经熟悉主人家的质疑,又有刘伯在路上的问题自然知道主人家在疑惑什么。现在也不用等发问,直接笑眯眯拱手道:“林夫人安好!在下是济世堂新来的大夫,姓董。范大夫因为家里的缘故,早就辞了差事,在下因为祖籍与双亲皆在此地,特意申请从金陵济世堂调回来已经五月有余。”
林母只想着再怎么年轻也毕竟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啦,而且中暑而已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因此也不多问只笑道:“那就有劳董大夫啦!”
董大夫倒是有些惊异林夫人并不像一些稍有银钱的人家,见到他甭管什么毛病,先要质疑担忧半刻钟他的医术。
原本林家如今也是镇上有名望的人家了,轮不到他来跑这一趟。中暑毕竟是小毛病,原本这一趟都不用跑直接开了方子熬点药汤喝了就罢了。但是林父毕竟经营一家学院,学生毕竟在这出了事为了防止再有别的不妥,特意嘱咐一定要出诊一趟。
主人家乐意多出银钱,药店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也只有他这个新来又资历浅的乐意多跑这一趟了。
董大夫那边松了口气,进去诊脉开方不提。
林枝心里却莫名生出了疑虑。
五个月之前,江峰刚刚入土不久,为什么一手为他治病的大夫却刚好在那之后离开了工作了大半辈子的药房?
看着眼前母亲好不容易终于露出的笑容,想着最近几日早上终于不见的母亲的红肿的双眼,林枝现在只能先将心底的疑惑放在一边。
只是紧抿的唇齿却仿佛一下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记忆里少年面无无血色的脸庞又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时候他已经后悔了很多日子,却一直咬牙坚持,药汤再怎么苦也喝得点滴不剩,直到最后那悔恨的目光,还有那声若蝇蚊的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第五章
江峰是在春闱结束后被抬了出来的,无论林家是多么不相信看到的就是现实。
林枝明明早就嘱咐了家里人科举考试中身体的重要性,江峰也一直很自觉每天按时锻炼身体。结果他身体分明要比大多数单薄瘦弱的书生强,却最后还不如他们好歹搀扶着走了出来。
后来,林枝才知道,江峰是运气太差了。
他不但摊上了传说中的臭号,还恰逢那几日倒春寒。他的考棚原本就在边上,又有些漏风完全存不下任何温度。开始只是受了寒气,可是他完全休息不好、吃不好、也没有任何治疗,他还就偏坚持着考完了全程才彻底晕了过去。
然后明明他反复的高热都褪了下去,但人却还是没有再能起得来。
好半晌,林枝才回过神来,随口找了个理由就匆匆离开了母亲跟前。
她思量着林家这些下人贸然打探,若有个万一就是打草惊蛇了。念及刘伯的小儿子是个机灵的,心中暗道了声正好,就直接去寻了过来。
听到小姐的吩咐,致明是十二万分的激动,高声道:“小姐放心,都交给我了!保证打探清楚!”他已经七岁了,早就觉着自己长大了能当正经差事养家了,此时接得重任哪能不激动。
“若是有人问你找范大夫什么事,你就只说是帮父亲问下范大夫搬到哪去了,以前被他借过医书还没还呢!也不用再多问什么,无论结果记清楚问你人的样子回来就行。”林枝也是担心致明的安全问题,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帮父母跑个腿玩耍的满街都是并不显眼,再多就不适合了。
“好的!致明记住了!”说着致明原本兴高采烈的小脸缩在了一起,像是真怕父亲的书要不回来了,一溜烟就泡了出去。
“鬼精灵!”林枝在后面笑骂了一句,感叹了下古代的小孩子智商也很是不低甚至更成熟些。而且古代真的是的出生决定命运更明显些,只是这事古今都避免不了,能超脱的永远只是少数。林枝能做的只是能让他们多识几个字,至于未来走上什么路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未知的结果让她的心有些慌乱,她可能有些预感又可能是早就觉得怎么能那么巧?
林枝一会儿东思西想、一会儿又胡思乱想,起起立立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等的答案到底是什么但就是迫切的想知道。
那么多年陪伴在身边的人,早就已经变成了习惯。她曾经以为只是理性的选择,失去后才发现早就已经是感情的不同。
为什么偏偏是他,曾经她也是不明白的。
可笑的是彻底失去他她才明白,这个世上的玫瑰有万万千,可是只有一朵会与众不同。那是需要以外的感情,陌生却与众不同不可替代。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却也只在一个恍惚之间。
致明穿着深蓝色的短打远远地冲了过来,红扑扑还带着婴儿肥的圆脸上都是勃勃的生机,冲散了她沉浸在已是不可挽回事实中的意兴阑珊。
“小姐!”小致明的脸上还带着顺利完成任务的兴奋。
“小姐,那个范大夫真的是三月初就全家搬走了,原来的房子都便宜处理了。有个邻居大娘问我找范大夫啥事,我都直接告诉她了!大娘还替我骂了几句,可惜我们家的书,说他家老头子在他们搬家时连连追问才按奈不住得意说是发了点小财,要去别的地方也开家自己的医馆了呢!”
林枝直觉这个大娘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不是背后之人的眼线,只是致明跑这一趟带回来的话几经足以确认这个想法。她察觉的实在是太晚了,这么久了就是有担心也应该早就放心了还白费什么力气,范大夫又没人知道去向,很难再挖出什么线索。
古代的小镇人员流通不大,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大夫忽然之间发了财,又带领全家人背井离乡匆匆离开连音讯地址都不肯留下。
太多恰巧了,林枝知道这背后绝不是巧合。
虽然知道了不对,林枝却没办法一个人继续查下去,只能等着晚上再和林父商量了。
还没到晚饭时间,趁着林母也在厨房忙活,林枝先找到回到自家书房也每天给自己留了作业的林父,一一道清了自己的疑惑和想法。
林父眉目紧拧,思索着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想法!现下负责院试的学政等相关人员早就离开,也无从打探,不过应该也和他们牵扯不到什么。这事应该就是我们本地人的黑手!”
“爹!你知道是谁?”林枝又惊又急道。
“这事还不好说,等有眉目了我再细细解释给你听。”说着林父摆摆手,将一边的纸墨收拾好了,径直又往前院去了。
顾不上女儿还要再问,直接往外走着道:“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告诉你娘我去去就回!”
林枝是又惊讶又奇怪,都要跳脚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父快步消失了。倒是林母正好寻了过来,还未到门外就笑着说:“你们爷俩儿倒是会躲闲儿!都要摆饭了还乖乖等着人上门来请,还不快叫上你爹劳动大驾啦!”
“爹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刚跑去前院啦!只留下半句去去就回,话都来不及和我说呢!”林枝半真半假道,虽然这事不可能一直瞒着林母,但还是干脆都留给林父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