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觉着不对，这真的是为了赛龙舟取个好意头吗，难道一会要比各个龙舟哪个捞得多吗？
而且现下无论是围观的百姓，还是已经一触即发的龙舟划手，他们的状态也都是忽然之间有了些不同寻常。
已经没了往日节日的欢欣和看热闹的状态，能感觉到有一种紧张和狂热在弥漫开来，河面上随波逐流的确实都是迷人心弦的‘宝珠’了。
林海暗道了声不好，也顾不上别的了，只和杨枝提了几句小心，就转身飞奔往知府那边去了。
杨枝也知道事发突然，林海去协助些也能以防万一，这也是他们目前仅能做的了。
杨枝再三给众人道了歉，毕竟主人这样中途招呼也没打就跑了，确实是很失礼的。
但无论是荀全飞还是孙世友，两家都连忙拱手道了不敢，又说林大人这是高风亮节，这会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了，聚集的人太多了稍生事端就是免不了一桩天大的祸事的。
林大人此时还能有此行为，绝对是克己奉公的。
杨枝还是有些坐卧不安的，也不知道林海此去能否请人及时制止平复了这些隐忧，又不知道他来往途中是否安全，别也被卷了进去。
黛玉也有些懵懂的环视四周，疑惑道：“爹爹此去是有什么危险么？大家不是一直都在等着看赛龙舟，怎么忽然之间仿佛是有些不一样了。”
杨枝见她旁边的女孩比黛玉都要大一两岁的，却没有黛玉这么敏感的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
也不骗她只勉强笑道：“就是因为气氛猛然间热烈的有些过了，你父亲才担心容易出事的。不管是这么些人塞在一起容易出现的踩踏事故，还是偷盗拐骗之类的事，现在大家情绪太激烈了很多身边的事就容易疏忽，所以大家就都比较担心的。”
这时候另外两家人心中也都暗藏着后怕，谁也没有料到今年有商人这样的大手笔，似乎把整个河堤都点燃了。
众人对于那些洒在河水里的财富的渴望，已经肉眼可见，似乎别的都已经不存在了他们也看不到别的了。
若不是正好被林家邀请到了前面的彩棚里，他们也还在人群里塞着呢，关键他们还拖家带口的，哪个孩子一时没能照顾周全就是一辈子的遗憾悔恨也换不回来的。
徐蓉芸也紧紧将小雅珍搂在了怀里，见她还紧盯着河里你争我赶的龙舟，再听着那急促的鼓点，真的觉着这才开始就已经较往年激烈十倍了，心中有些想法就去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再瞧了。
杨枝看了看也觉着再继续待着有些不妥了，虽然他们这里不是下游终点，也是半腰视野极广的所在地。
留意到已经有陆续往下游奔去的身影了，知道决不能再抱着侥幸等下去了，连忙吩咐人赶紧护着他们回去。
那边雅珍虽然有些不乐意就这样离开，但也没有胡搅蛮缠，只是闷闷的靠在母亲肩头，乖乖被抱着走了。
杨枝见几个大人都不放心孩子自己走了，每个都护在怀里，小声和黛玉商量了两句，也将她抱起快步离开了。
他们人不算少，又是从彩棚撤离的，周围还没有人丧心病狂的想要去袭击他们。
现在大多数人还都是赶着往下游去，寄望自己能走个大运捡到漏网之鱼什么的。
所以他们也就是有惊无险安全离开了，杨枝还要客气请他们到府上一起进些十二红的午宴，但大家都是心有余悸的拒了。
徐蓉芸先道：“今天的事一定不会小了，过会儿传扬开来家中必定忧心，不敢再多停留了！”
华丹宜也点着头道：“今天可真要多谢你们了，否则等我们察觉不好想要离开的时候还不一定是什么情况呢！其实是该着我们设宴谢你的，这会子你们也有事就不要客套了。明后哪日得了空儿便是不叫我们，我们也是定要登门拜谢的！”
杨枝心中也还是惦记着林海的，也就不再跟他们客套，直接应了才匆匆抱着黛玉回府了。
然后只留了两个人看家护院，又把家里小厮洒扫都揪了出来，能看得过去的都派了出去，去迎林海。
又见黛玉也是忧心忡忡，少不了劝道：“黛玉不必太担心，你刚也瞧到了，其实没什么大事。只要我们不往前面人多的地方凑，并没什么危险的。只是我怕你父亲身边的人太少，不好和我们一样开路回来了就是。”
“那父亲为什么要往前走，而不是直接叫我们一道退了出来？”黛玉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情形，她自幼长在亭台楼阁之间，人生经历的最大苦难就是她的体弱与母亲弟弟的病逝。
正是因为这样，即使她天性敏感多思，即便是观察到了龙舟抢标要开始之后的不同，也想不到这之间有什么样的干系。
此刻她也只是有些奇怪的，这样的龙舟活动不是每年都有的吗，往年耳闻的也有类似的夺标的事，为什么这回大家都如临大敌。
杨枝的神色有些复杂，林家历来请的名医数都数不清，黛玉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人病了是不敢去看大夫也不敢开方配药的。
所以她虽然聪慧，但她关心的只是贾家出的多进的少之类的事情，却不会去体谅刘姥姥的生存不易，为什么甘愿为了银钱折腰做丑的行为。
这也算是很标准的名门闺秀了，有些悲悯之情时在佛前添柱香、再布施些银钱、设些粥棚，就已经是声名远播的善心人了。
没有人要她们必须去关心民生疾苦，她们也没有那个必要，因为这是她们一生也不会体会甚至见到的景象的。
杨枝也不是圣母到什么都要去管一管的体性，她自己是知道自己的，原也不是可以为了天下苍生奉献自己的圣人。只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也不会拒绝伸下手帮助别人而已。
所以她自知也并没有资格一定要帮黛玉树立怎么样的人生观，也没有权利将自己的观念灌输给她。
只好先对她道：“我没读过什么正经书，你却是个爱读书的。而科举做官四书五经也是必考的，你觉得又是为了什么的。好官坏官、好人坏人，到底是有什么确切的标准？很多事人们是做了再去想理由的，添加出各色各式的伪装或美化。我也无法确切告诉你什么，只能靠你自己去看、去听、去辨别了！”
第39章 第36章
这话有些耳熟，黛玉也仿佛终于有些明悟。
其实就好比之前说过的一个人说的和做的未必就知行合一，只有学会分辨那些蛛丝马迹的东西，才能客观的真正看清他人的一些隐藏起来的真实心意。
她是学过‘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的，可是都还停留在纸张上，并没有想过可以切合着实际来看的。
她也看‘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而众人修养的品性根本也是不可从一而众的。
天子和官员有着更重要的责任和要求，若是他们也和一般百姓一样，重利而惜自身，一点风险也不敢沾身，那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扰乱根本、本末倒置呢。
虽然都明白了林海的行为，是身为朝廷命官的责任和他心忧百姓安全的品性道德底线，也是应有的举动。但是在家里继续等候着的人也是难免各种担心和牵挂的。
未时一刻，才终于有小厮回来传了两句话，也只是让她们安心休息不必担心他的安全。
杨枝才终于勉强劝黛玉用了些羹饭，自己也从温着的饭食中随便捡了两样吃了，也不过都是食不知味罢了。
杨枝又见黛玉，毕竟年纪还小身体又弱，今天又受了惊吓能坚持到此刻已是不易。
现在她脸上白净的肌肤已经完全难以掩饰，那些疲惫和倦容了。
不由劝道：“你父亲身边少不了人护卫，应该的确是没什么事了。只是今日毕竟是休沐日，又发生了意外，你父亲既然在现场难免要帮忙调解一些。你快别担心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免得他没什么事情却又把你给累坏了的！”
黛玉的眼中好似含着万千的水光，轻轻道：“太太说，之前盐业的危险是因为手握重利，能决定别人的命运才有的。今日又是因为赏钱，惹得众人想要热切追逐，金银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杨枝想了想，忍不住还是对她叹道：“只有有的人才能说它是不重要的。”
话才出口她又有些悔了，只好又解释道：“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想法，所有的事都不能以偏概全，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的。是有人是爱金银胜过己命的，可视金银为粪土的人也是有的。更多的人是兢兢业业辛勤劳作，来换取自己的劳动成果的，只是有时候有些天灾人祸让人不得不更看重金银一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