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郎奇道:“沉香已经没有娘了,你这个当爹的更应该加倍努力,让孩子过上好生活啊。再说了,你才考了几次,怎么就知道中不了呢?”
刘彦昌心道,因为我娶了玉帝的外甥女,触犯了天条,能捡回一条命,都是靠我岳母苦求,我妻自愿被镇华山换来,又怎么敢奢望金榜题名,高官厚禄呢?
只是,此话却不能告诉董大哥,他思索片刻道:“大哥有所不知,小弟也曾往女娲宫求签,次次都说高中无望啊。”
董大郎闻言皱眉:“竟然是这样。那既然读书的路子是走不通了,那贤弟你打算如何将沉香抚养长大呢?”
如何抚养?刘彦昌一愣,干巴巴道:“靠糊、糊灯笼?”
董大郎闻言长叹一声:“贤弟啊,一个灯笼差不多三、四文钱,你又在这乡村卖灯笼,为兄这些两天冷眼旁观,你这一天二十钱顶天了吧?”
刘彦昌满脸通红地点了点头。
董大郎又道:“为兄比你多几年为人父的经验,知道的可能也比你多些。这养一个孩子,靠这么些钱真的不够啊。四季衣裳,鞋子帽子,笔墨纸砚,经史典籍,还有他也快去私塾开蒙了吧,给先生的束脩礼物,还有同学平时的交际……这些都暂且不论!常言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咱们只说吃饭,靠这么些钱,你连肉都不能让他吃饱几顿啊。”
刘彦昌被说得羞愧欲死,他眼中滚下泪珠:“是我无用,对不起三娘啊。”
董大郎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为兄说些话,并不是要打击你,而是要提醒你。提醒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未来这么多问题,都应该想办法来解决。”
刘彦昌闻言眼前一亮,抓住董大郎道:“大哥必有良策,求您教我。”
董大郎忙道:“贤弟放心。贤弟为人善良仗义,明明自己也不好过,却愿意收留我这样一个陌生人。为兄既然住在家中,又岂能不为这个家贡献一份力量。”
糊灯笼和糊风筝其实差不了多少。既然如此,现在草长莺飞,又不是元宵节,你糊灯笼干嘛?
竹条,宣纸都是现成的,董大郎取竹条做骨架,糊上宣纸,刘彦昌就负责在上面画画。可要画画,总得有颜料吧。可这群人,穷得连颜料都买不起。
董大郎生活经验丰富,立刻想出了办法,黑色颜料直接取自从锅底刮下来的锅烟,紫色则是紫草梗捣碎煎煮熬成膏体,黄色则是黄槐花加石灰炒碎,蓝靛就更简单了,采摘寥蓝草在水缸里加水发酵而出。
刘彦昌本就书画两绝,又有了材料,所绘的风筝,色彩明艳,惟妙惟肖,拿到热闹的集市上去一卖,广受小朋友、大姑娘的喜爱。
刘彦昌的脸又红了,不过这次是激动的。他捧着一堆铜钱,对着董大郎感激道:“若不是大哥,哪能一次赚来这么多钱,这些理应给大哥才是。”
董大郎连连拒绝道:“万万不可,还是拿去给沉香添几件衣裳吧。不过,也不能全部花完,必须要留下一半当做本钱。你春天卖风筝,夏天做扇子,秋天咱们就做雨伞,冬天再来糊你的灯笼。日积月累,总能攒下一些钱的,这样,方叫糊口无虞啊。”
刘彦昌忙拱手一礼:“都听大哥的,大哥教训的是啊。”
刘家父子的生活,随着岁月流逝,是越过越好,可是董大郎心中却总有挥之不去的忧愁。他越来越担心自己的女儿,也一直思念天上的妻子。谁知,苦等三个月后,他没有等到双成的消息,却见到了陆压。
陆压为双成积累功德,特设功德司,巡检司,积德行善者可将自己的善行并证据报上功德司,以此为凭证就可得奖赏。而巡检司则是追捕伤天害命的妖族,按律惩戒。陆压自己也常常在人妖两界巡视,由此居然就碰上了董大郎。
两人见面,都是惊讶不已。董大郎几乎是立刻冲上前来,拉住陆压问双成的下落。
陆压神情一黯,忙带着他进了一间茶楼之中。
“大妞呢,大妞她的真灵,究竟去了哪里,她还有机会复活吗?”董大郎一串问题如连珠弹炮。
“她、她在我师父那里。”陆压心下苦笑,他到底还是跟董双成学坏了,说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她临死之前,将她爹托付给他,如果他现在直言双成的境况,董永一介凡人,如何能支撑的住,不如,瞒下来,能瞒多久是多久……至少让他过上几年的好日子。
“真的吗?”董大郎先是大喜,而后又犹疑道,“那你刚刚,怎么是那种表情?”
陆压忙道;“因为、复活她需要一些时间,恐怕,要个三年五年,甚至十年……”
“十年……”董大郎先是一窒,随后两把抹掉泪水,道,“十年就是十年,别说是十年,就算是二十年、五十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等她回来。”
陆压心尖一颤:“我也一样。”
董大郎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他又道:“那大妞现在还好吗?她怎么样了?”
陆压笑道:“她很好,在我师父身边,那里是天仙宝境,她的元神能得到很好的修养,正在一天天的恢复。你放心,一有什么情况,我就会来通知你的。”
董大郎连连点头,又抓住他期待地问道:“那她能说话吗,能听见其他人说什么吗?”
陆压缓缓点头:“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让我带给她,她的信件,我也会帮她捎回来……”
董大郎一听,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对你多有得罪,是我的不对,在此给你陪个不是。”
陆压吓得忙跳起来,他结结巴巴道:“哪儿的话……你是董双成的爹,就是我的……长辈,对,长辈。”
董大郎见状莞尔一笑:“那我现在就给大妞写信。”
“嗯,我就在这儿等着。”陆压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女娲娘娘很忙,除了看顾人妖两族,还要忧心徒弟,一方面要担心男徒弟的感情生活,另一方面还得关注女徒弟的儿子。
娘娘长叹一声:把董永弄到那边,其实根本就没有啥深意,就是为了给徒孙,找了个男保姆啊~光靠刘彦昌,还不知道把那孩子带成什么样呢……
第74章 刀枪剑戟钺钩叉
五庄观内,金钟按时敲响,诸位弟子都往大殿准备听道。双成也随着诸师兄进入宝殿,坐在最末尾的蒲团上。
镇元子高坐云床,开讲大道。这位地仙之祖讲道与众圣不同,他并非是自己先讲,而是先提出问题,让众弟子讨论,辩论过后,他方来点评归纳,提点升华。双成还是蛮喜欢这种方式的,倒是有点回归前世大学时的感受。
她只听镇元子问道:“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五行相生相克,乃天地至理,不容置喙,尔等以为然否?”
董双成前头几十个师兄闻言面面相觑,他们修道之人,五行知识早就是常识了,怎么今儿个师父又突然问起这个来。只有承桢、丹枫、双成三人,心知肚明这是为何。双成长叹一声,纸终归包不住火,但是能包一天是一天啊,最好能包到师父对她起惜才之心时,那时,说不定他知道了她的来历,也一样会收下她呢。
她不自觉叹气出声,这在巍峨的大殿之中,格外明显。镇元子见状问道:“桃子啊,你因何叹气呢,难道你不同意你师兄们适才的赞同之语吗?”
桃子……这名字的杀伤力比大妞还大。大师兄承桢,二师兄丹枫,三师兄梓乔,四师兄檀枬……大家的道号都那么好听,就只有她!桃子……
然而,师父问话,不可不答。双成忙恭敬道:“师父,弟子并无此意……”
镇元子摆摆手道:“不必拘束,意见不同,很是正常,直说便是,哪怕说错了,也没有人会怪你。”
“对啊,对啊。”丹枫在一旁煽风点火,“师妹你要是真并无此意,又叹什么气呢?别装了,赶快露出真本事吧!”
双成闻言意有所指,揶揄道:“师妹我倒想畅所欲言,可又怕师兄你,又招架不起啊。”
“你!”丹枫恼羞成怒,“你只管说便是,我倒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敢批驳圣人之言。”
“批驳不敢当,不过有几点疑惑,想请师兄指点。”双成挑挑眉,“金之势胜木,可一刃不能残一林之木;木之势胜土,可毫末不能任万石之土;水之势胜火,可一酌不能救一车之薪;火之势胜金,可一炬不能熔千钧之金;土之势胜水,可一掬不能堵塞江河。五行相克,如果真的无时无刻都成立的话,那么以上情况,又该如何解释?”
“这……”丹枫一愣,双成再接再厉道,“五行相克,非但不能时时成立,而且木克金,土克木,火克水,金克火,水克土,一样寻常的紧。”
“胡说八道!”丹枫斥道,“你方才说五行相克不时时成立也就罢了,可这反向相克,完全背离圣人之言,也违背了自然规律!”
“哪里违背了?”双成笑道,“建木克万金,息壤克万木,日火克万水,庚金克万火,弱水克万土。你说说,哪一样不是成立的?如果木的实力强过金,土的实力强过木,要反向克制,又有何难,难道,师兄忘了,离火势一样能破坎水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