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你坐那里。”班主任指着倒数第二排的一个位置。
时夏看过去,贴紧墙壁的倒数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
时夏很瘦,很高,有一六八,坐在后面无可厚非。
时夏抱着自己的书本往自己的位置走去,顺便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她想看到又害怕看到的那张脸。
时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新同桌对时夏善意的笑了笑。
时夏多看了她一眼,凭着她仅存的些微的模糊的记忆,这个新同桌应该不是她原来班级的,她应该不认识她。
新同桌叫李莞,是原来六班的学生。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便开始看书,班主任没走,在教室内来回转,敲醒了几个睡觉的,又抓了几个迟到的。
时夏看了看语文翻了翻英语,觉得看什么都无所谓,都非常陌生,她现在开始担心接下来的考试。
锦城这个地方不大,好的高中就两所,一个一中,一个二中,一中相较于二中更高一筹,全县的高中生也基本集中于这两所学校,所以学生比较多,一个班有五六十个人。
时夏这个班一共五十八个人,按高一下学期期末考时的成绩来排名,时夏在这个班排第三十五名,而以现在时夏的水平参加摸底考试,应该就真的摸底了。
“怎么现在才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翁嗡嗡的教室因为班主任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抬头看了过去,然后嘻嘻哈哈的开始笑。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早上第几个迟到的了,问题班不愧是问题班,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比别的班差。
“现在七点五十,老师,该下课了!”
属于男孩子的青凛嗓音,带着变声期后残留的些许不着痕迹的嘶哑,穿越了时间与空间落在了时夏的耳朵里。
窗外蝉声阵阵,教室里哄笑一片,连班主任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夏日的熏热,红了时夏的眼眶。
时夏压下自己狂跳的心,缓缓抬头。
时隔九年,时夏再一次见到了高中时候的沈一城。
白色的衬衣开了两个扣子,蓝色校服外套松垮垮的系在腰间,书包随意的搭在肩头,衣领处还漏了一个白色的耳机线,就那么优哉游哉的从教室门口晃了进来。
十八岁的男孩子,棱角分明的脸干净清澈,是最好看的年纪。
“快回座位坐好,准备一下,下一节课马上考试了。”班主任对他挥挥手,语气里倒是没有多少责难。
大家也都习以为常,班主任年龄不大,与他们也没有太多代沟,一向比较和善,更何况这个人是沈一城,也就更加无可厚非了。
沈一城啊,这个人是沈一城,是一中高二级部的年级第一,也是锦城县的第一,不只是六班班主任的宝,更是整个高二除了一二班外所有老师的宝。
初中升高中,沈一城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了一中,直接进入一班,成为了尖子班的一员。
待了一个星期后,沈一城就找到了校长,说一班的学习氛围太压抑,对他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要是再这么下去,他怕是就要得抑郁症了,所以申请调换班级。
沈一城没有找班主任也没有找级部主任,直接找了校长,所以等调班的通知下来,一班的班主任和级部主任都惊呆了,沈一城就在两人的怨念中,抱着自己的课本进了六班--全年级学习氛围最轻松的班级。
一二班的老师向来比别的班老师多了一些自傲的心里,觉得自己教的学生是全学校最好的学生,也间接证明了他们的教学能力,可是沈一城成了他们的刺。
教的再好,全县第一也不在他们班里。
本来他们可以在别的老师面前肆无忌惮的吹牛,可是因为沈一城,就让他们有了忌惮。
每次考试,总有老师过来看成绩,顺便说一句,“我看看,这次一二班第一名与沈一城差多少?”
沈一城走到时夏身边时,顿了一下步子,侧眸看过去。
时夏的额头上贴着一个大头儿子的创可贴。
本来早上时家欢是要给她包个纱布的,这么点儿伤口,时夏实在是没勇气顶着纱布出门,于是贴了个创可贴。
沈一城站在那里不走了,时夏又不敢抬头与他对视,低着头等了半天,站在桌边的两条长腿也没动,时夏终于忍不住怂了,伸手把额头上的大头儿子创可贴揭了下来。
身边人抬脚勾了一下凳子,然后坐了下来。
时夏抬头看过去,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一城就坐在她身边,与她隔了一个走廊。
虽然她与沈一城也算冰释前嫌了,沈一城为此还给了她一个肾,但是冰释前嫌只是她单方面的意愿,十八岁的沈一城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会想到很多年以后,他会把男人最宝贵的东西无私奉献给了时夏,所以这个时候的沈一城,还是那个被时夏冤枉他推了她的沈一城。
沈一城那么爱记仇,坐这么近是要闹哪样?
沈一城从头到尾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给时夏,好像并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一样。
时夏用书挡着脸,他最好真的当她不存在。
摸底考试并不是很正式,不用换考场,就是在自己班级里由自己老师监考,一天之内把所有科目都考完。
第一节考语文,到底是中国汉字,再加之上学的时候时夏的语文也还不错,所以现在勉强还能应付。
第二节的数学时夏彻底歇菜。
这都是些什么鬼画符?
时夏现在在班里排第三十五名,这场考试下来,时夏毫不怀疑她能荣登榜首,当然是从后往前数的。
虽然她现在的内心是一块老腊肉,但毕竟是十八岁的时夏,还是要面子的。
不过三十秒,时夏就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抄。
抄谁的?
隔了一个走廊的地方坐了一个全县第一。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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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城做题很快,时夏试着解两道选择题的时间,沈一城选择题已经结束,就连填空题都已经快要做完了。
而时夏这两道题并没有解出来。
当时夏瞥过去第n眼的时候,沈一城突然抬头,与时夏四目相对。
时夏心腾的跳了一下。
不是心动,是典型的做贼心虚。
高中时候的沈一城已经长得很高,差不多一八六,腿很长,对于女孩子来说绰绰有余的桌椅对他来说就有一些施展不开。
沈一城的一条腿伸到了走廊里,微微弯曲,坐姿气场全开,相当大爷。
衬衣扣子松了两个,露了半截胸膛,配上他此时面无表情的脸,可以说是相当……具有压迫力了。
时夏这次倒是没有怂,与沈一城勇敢的对视了几秒,视线下移,淡定的瞥了一眼他的试卷,然后低头在自己的试卷上写了个bbcba。
最后一题,沈一城选了d,但想到沈一城以前几乎科科满分的历史,时夏觉得还是不要都抄的才好。
一不小心抄个全县第二,这种滋味也应该并不是太好。
这么明目张胆的抄袭,沈一城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
就在时夏再一次看过来时,沈一城淡定的抬起胳膊……
将自己的试卷捂了个严严实实。
时夏,“……”作为一个男人,沈一城真的很记仇。
时夏的数学试卷反面有大面积的空白。
沈一城的路行不通,时夏想着不如抄一抄自己新同桌李莞的试卷吧。
李莞比沈一城大方的多,摊开试卷任由时夏抄。
时夏瞅了两眼,彻底放弃。
这个李莞的成绩应该……跟她差不到哪儿去……
时夏并没有兴趣把一个已知的错误答案抄到自己的试卷上。
李莞,李莞,一听就是学霸的名字啊!
惨淡的现实告诉时夏,不要以名字取人。
还有十几分钟收卷时,教室里开始出现小幅度的骚乱。
都是从暑假里浪过来的,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城哥,城哥……”时夏右前方靠墙的男同学侧过身子,双手放在嘴巴上呈喇叭状呼喊,“答案,答案,快快……”
沈一城正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头也不抬的将身子底下的试卷抽出来随手攥成一个团扔了过去。
时夏心心念念的带着答案的试卷就这么不被重视的被当做一团垃圾从她面前飞过,落入了另一个人的手里。
那人拿到试卷,整个人眉开眼笑。
时夏看的眼皮直跳。
“干什么呢?”正低头备案的数学老师从讲台上站起来,瞪眼,“都自己写自己的,别交头接耳,暑假里不好好复习,整天搞这些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有用吗?高考的时候还让你们开个座谈会讨论一下答案?”
数学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背着手开始溜达。
他看得到的地方大家奋笔疾书,他看不到的地方,大家奋力开座谈会。
数学老师转了一圈,痛心疾首,不用怀疑,这群兔崽子过了一个很嗨皮的暑假。
数学老师转着转着就走到了沈一城身边,装作不经意的看他胳膊底下选择题的那张试卷,一边看一边满意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