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弗朗西斯等人有恃无恐,认为年轻的女王受制于舆论压力,并不会采取什么激烈措施,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女王陛下出人意料地命令暴力镇压作乱的人群,甚至丝毫不顾首相等人的恳求,令鲜血染红了当日的玫瑰广场。
一场演变成刺杀的□□戛然而止。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约翰.弗朗西斯等主犯活了下来,随后等待他们的就是监察处手段频出的拷问,凡多姆海恩伯爵以叛国罪羁押所有涉案人员至伦敦塔,由威灵顿公爵亲自监守。
次日一早,御座法庭提起紧急公审。
起先,约翰.弗朗西斯只得到了一个“无罪,但精神错乱”的裁决,因为根据英国□□,除非被证明有犯罪意图,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被判有罪。
法庭上旁观的一部分人重重松了一口气。
但大法官特平勋爵却突然提出异议,称凡多姆海恩伯爵有新的证据提交。
果然在这之后,威斯敏斯特侯爵等人勾结汉诺威王格奥尔格五世、美方间谍爱德华.牛津,企图刺杀大英女王与各国显要,趁此制造恐慌并掀起战争的一些列证据,被呈上了法庭。
更重要的是,畏罪自杀的詹姆斯.莫里亚蒂所留下的遗书,成为压倒这一切的最后一颗稻草。
没有人知道这些资料是什么时候开始被搜集的,所有人都从心底生出了深深的畏惧,女王陛下甚至没有出现在当日的法庭上,就已经轻轻松松地击溃了叛党连同朝中蠢蠢欲动者。
——这,才是那个阴影中的机构,真正展露出来的獠牙。
赫赫威名的威斯敏斯特家族轰然倒塌,主要涉案人员以叛国罪被判处死刑,巴麦尊勋爵等人被判终生流放、公开鞭打,至于斯坦利勋爵等情节较轻的,则幸运至极地逃过一劫。
老泪纵横的威斯敏斯特侯爵再也维持不住礼仪,就连欠佳的病体也无法阻止他一边疯狂地乔治娜女王捏造证据陷害忠良,一边嘶吼着历史将洗清格罗夫纳的冤屈。
但特平勋爵只淡淡地吩咐卫兵将一干人犯堵上嘴压下去,冷冷地道:“历史必将善待于她。而你,连同你的家族,将化为历史的尘埃。”
第 111 章
经此一事, 伦敦城中风声鹤唳。
十大贵族分离崩析, 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波及,只有菲茨威廉、卡文迪许等屹立不倒;精神病脱罪论被正式移除英国法典, 叛国罪等于死刑, 没有任何转圜;军部已着手对汉诺威用兵,乔治亲王将有机会出征;苏格兰场的警察队伍再次扩充, 成立专门的扫黄缉毒部队, 城中风气蔚然一新;各国使团十分安静地离开伦敦,仿佛当日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但历史上的“铁血女皇”之名正是从这时开始, 悄悄传开。
不知不觉间, 原本坚决反对迁都的保守派,变成了反对迁都潘多拉贡, 而不是反对迁都埃德蒙顿。
因为金钱, 总是具有无穷无尽的魅力。
而这一次, 乔治娜罕见地做出了妥协,将潘多拉贡的规划范围往埃德蒙顿靠近了一些,令一部分人没有遭受到灾难性的损失,算作安抚。
事实上,迈克罗夫特却知道, 那是一开始他们所圈定的新都的规划区域,包括埃德蒙顿外围的一部分地皮, 而覆灭的威斯敏斯特家族由于偿还不了银行贷款,手中的地皮也只能低价被拍卖, 就连位于伦敦的那些地产,也在一夜之间更改了姓名。
可以说,每一个人都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曾经占据金字塔顶层的帝国富豪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就灰溜溜地举族流亡欧洲,指望着家主曾在巴黎等地置办的一部分海外资产过活,却几乎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而留在国内的贵族世家或是心惊胆战地逃过了叛乱的清算,或是在格罗夫纳等人身上拿足了好处,上议院竟出奇地和谐统一了起来,十分快速地通过了将伦敦的格罗夫纳街更名、威斯敏斯特侯爵府邸改造大学等一些列举措,决口不提甚至有意淡化乔治娜女王在此事中展现的铁血手腕。
但这样一面倒的情况也不免令人担忧,假使乔治娜女王或将通过操纵选举,将帝国的整体转化为封建专.制色彩更浓的二元制君主立宪制,是历史的倒退。
迈克罗夫特也曾就此单独与乔治娜谈话,显而易见的是,乔治娜没有他们所担忧的打算。
她告诉她政治生活最为亲密的盟友:“我无法保证我的继任者是否能够像我这样清醒,但我始终相信你的继任者不可能是一个蠢货。”
是的,大权在握的滋味固然美妙,但若在位的君主稍有不慎,对于帝国千千万万的子民而言,就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对于王室的统治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谁叫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来自于单薄血缘维持的王室使命感呢?
伟大的代价即是责任,但这责任并不因为是她继承了汉诺威王朝的王位,而是她成为帝国子民的君主,就必须对无数普通人的生命负责,所以对于乔治娜来说,奠定这个帝国的长治久安,才是她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
道林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朋友亨利.沃登勋爵如此狼狈的模样。
剧场中正上演着艾米丽.勃朗特小姐的伪英雄传奇《贡代尔》,扮演公主若西纳的女演员有着一头璀璨的金发,正与她目前的情人、今后的政敌,一位年轻而英俊的侯爵阁下,手持彩带围着柱子跳舞,若西纳在众人的簇拥下戴上花环加冕为“五月皇后”,笑容天真灿烂,丝毫没有日后手刃情人的冷漠威严。
这时她的人生尚未有哪怕一丝阴霾,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日天气晴朗、某条裙子更衬她,然而命运早已为她规划好了今后的道路:她将身陷地狱,却要独自前行。
沃登勋爵开始还在微笑,笑着笑着却从眼睛里流出了眼泪。
台上的民间小调轻松雀跃,台下的看戏人泪流满面。
但帷幕落下,沃登脸上的泪痕早已不知所踪,只有眼眶的微红证明道林那一眼并不是幻觉。
道林想,或许一个人真正停止哭泣的时候,并不是因为他的内心充满欢乐,而是他的内心一片荒芜。
他开始同那位扮演公主若西纳的女演员约会。
佳人在怀时,道林偶尔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他曾认为自己在亨利的引领下,如鱼得水地混迹于上流社会,不过是奢望于那位陛下片刻的垂青,实际上他却不肯承认,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第一眼钟于色相,第二眼卑于自身,第三眼畏而不前。
他所谓的爱情,不过是最肤浅不过的欲念。
那么亨利呢?
或许是一场权欲交加、通往自我毁灭的不归路。
五月底,城中的惶惶渐渐褪去,女王陛下的生日宴会,冲散了萦绕在城里的小心翼翼,皇家学会又有几位教授因为突出的学术贡献获封爵士,迪斯累利等人也获得了贵族称号,倒是迈克罗夫特依然没有接受女王的册封,坦言如今的地位已经足够。
白金汉宫中,乔治娜一边任由侍女替她梳妆,一边阅读沃登勋爵的来信。
这位勋爵阁下在信中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只求乔治娜赐其一死,却用大段大段的篇幅述说他对她的爱意,声称这日积月累的无法言说的爱情扭曲了他的心灵,令他生出了恶念。
“我爱您,我的女王陛下。我的身体、我的心灵、乃至我的灵魂,都是如此无法抗拒地爱着您,可这份感情在您的眼中恐怕卑微如蝼蚁、无趣如蜉蝣,您甚至不愿意在它上面停留哪怕一丝目光。所以无论怎样都好,哪怕只有这么一次,我希望您能够看到——只看到我,只是我……”
华丽又动人不是么?
但乔治娜只把这封信丢进了壁炉,甚至都没有打算回信。
并不是每一只吠叫的狗,都值得她停下脚步,更何况是这样一只既恶毒又懦弱的败犬。
一旁的丽蓓加夫人保持着安静,心中暗道沃登勋爵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丁点儿的在宫中的体面,那么日后他的信件就不必呈给女王陛下御览了,倒是沉默寡言的大法官特平勋爵这一次的差事办得不错,值得注意。
她一面思考着之后如何应对全新洗牌的宫中局势,一面从侍女手中的托盘中取下那顶以重宝光之山为主体、点缀着变彩火欧泊的钻石冠冕——因光之山的缘故被命名为“柯伊诺尔之冠”——小心翼翼地固定在在乔治娜盘起的金发上。
这顶珍贵的钻石冠冕是女王陛下去年新制的,由于她钟爱的乔治四世王冠过于沉重的缘故,柯伊诺尔之冠被雕琢得格外轻巧精致,但正中那颗玫瑰型的巨大钻石又令它显得十分华美和庄重,又因为那则流传甚广的诅咒,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然而此刻“光之山”的拥有者乔治娜却知道,哪有那么多的不详诅咒,不过是兄弟会与圣殿骑士数个世纪以来围绕圣器产生的争端罢了。
——更何况,这枚钻石形状的伊甸碎片中所蕴含的力量已经被她所剥夺。
丽蓓加近前道:“陛下,福尔摩斯先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