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贾蓉答应一声就要走,这时孙美娇红着脸开口道:“父亲,这个故事我看过。”
在贾府生活了也有些时日了,孙美娇知道贾琏不是那等迂腐刻板把世俗规矩当圣旨的酸儒,就大着胆子道:“原是我在孙家时花园子里捡的,父亲不是外人也不怕您笑话,我爹是个没规矩的人,常把狐朋狗友弄到家里吃酒,胡闹起来我们都去不得花园,那日花园无人我去花园闲逛真是偶然捡到的,我、我就看了,私自收了起来。”
贾琏笑道:“这有什么,快去拿来。”
孙美娇羞赧的抿嘴一笑,忙亲自去取。
不一会儿话本取了来,贾琏看过之后便和前世看过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对上了,再一看作者竟也是冯梦龙,贾琏便确定了大庆朝往前的历史和现代社会的历史是重叠的。
更有可能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在历史的长河中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个故事里那个负心人叫李甲,字干先,浙江绍兴府人氏,父亲是布政使,所生三子,李甲居长,自幼读书在庠,未得登科,援例入于北雍,在京坐监,生得俊俏脸庞,温存脾性。
如此,风流年少、斯文俊秀、官宦子弟、国子监监生四个共性便都能对上号了。
既有了眉目贾琏心里便安稳了,用过晚膳,是夜华灯初上时就带着贾蓉冯子文去了曲江赴和魏文羡的约。
俗语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色皎洁似雪,把人照的清晰可见,在桥头和魏文羡卢靖碰上,相互见礼之后就一同在岸边闲逛。
冯子文不了解贾琏,见贾琏始终没有动作就起了轻视的心思,把贾蓉拉到一边去嘀咕道:“虽说你叔叔是国师,难保不是半瓶子水晃荡,我怀疑你叔叔看上了咱们的百宝箱故弄玄虚想私吞呢。”
贾蓉怒了,抬手就拍了冯子文的后背一巴掌,拍的冯子文连连咳嗽,压低声音道:“你要谋杀兄弟啊。”
“休要说我叔叔坏话,再让我听见你不尊重我叔叔就和你割袍断义,哼。”
冯子文讪笑赔罪,“再不敢了,蓉哥莫恼我。”
他二人说悄悄话不知不觉就落后了许多,再抬眼就找不到贾琏魏文羡的人了,贾蓉心里一慌顿时四下环顾,便觉周围的人都像变成了木头人似的。
“你有没有觉得气氛有点怪?江上吹来的风吹的骨头冷。”贾蓉打了个哆嗦,双腿就开始发软。
“没有吧……灯啊人啊都还是那样,听,还有琵琶声从江上传来呢。”
冯子文和贾蓉一同转头去看就见一艘美轮美奂的花船靠了岸,船门上莲灯高挂,灯下站着一个浑身雅艳,仿佛遍体生香的绝色美人。
贾蓉实是个见过不少美人的,且不说荣宁两府里的姑娘们,便只说贪图他银子的尤二姐,那也是个水媚娇丽不可多得的,可是现如今见了花船上这个贾蓉整个身子都酥了,口水禁不住流了满嘴。
冯子文更不堪,嘴里发酸的直念白居易的《长恨歌》,“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一双眼早已又痴又呆了。
两个人四条腿便不像是自己的了,痴痴的像丢了魂似的往船上走。
这时传来一声轻笑,风、人、岸上的喧嚣声,江上的丝竹管弦声刹那恢复了正常。
“杜娘子可愿我等也一同上船?”
贾蓉一个踉跄回过神来,看看船上美人再看看含笑站在不远处的贾琏,心里咯噔咯噔的乱跳。
好在他没有色迷心窍,一把拉住冯子文就往贾琏身后跑。
“别拉我,我要美人。”冯子文犹然不觉,已被迷的神魂颠倒,爹娘不认。
贾蓉一巴掌拍冯子文脑门上,怒道:“醒醒,那是艳鬼。”
贾蓉一喊破,船上的美人就笑起来,笑声清脆如泉水叮咚,让人想一听再听。
“你是和尚?”
贾琏笑着摇头,“我有一头青丝,爱吃肉,喜小酌,我敬佛门,此生却不入佛门。”
“你是道士?”
贾琏再次摇头,“道家讲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顺应天命,无为而为,我行事虽也顺应道法自然,但却在追求一线生机,和道家亦无缘。”
“我明白了,你天生阴阳眼,故此能破我的虚妄幻境,在他们眼里我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可在你眼里我怕是一具白骨,对吗?”
贾琏没有否认,笑道:“便是你精雕细描,灯火璀璨的花船在我眼里也是一艘长满青苔破破烂烂的陈年旧船,那莲灯也不是灯,而是无数萤火虫聚集而成。”
“这便没得玩了。”美人娇叹,模样可人,让人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爱护。
冯子文见不得美人叹息,心都碎了,嚷嚷道:“美人,我陪你玩,我陪你到天荒地老!”
美人轻笑,对冯子文招手,“你来呀,上船来。”
霎时,冯子文就疯了,对抱着他腰的贾蓉又抓又挠,“你放我过去,放我过去,遭天劈的混蛋,你撒开!”
“叔叔,救命啊!”贾蓉被抓挠的受不了,扯着嗓子就嚎起来。
“撒开他,让他上船,咱们也去。”贾琏笑望着船上美人,“杜娘子怕了吗?”
“你们不怕,我还怕什么,上来吧。”
如此,贾琏打头,魏文羡卢靖随后,贾蓉死死拽着冯子文亦步亦趋的跟在贾琏身后上了船。
船,无桨自动,阴风四面吹拂,魏文羡卢靖早有准备,身上竟都披上了毛领大氅,故此并不觉寒冷,可怜了贾蓉冯子文,一上了船就像置身冰天雪地冻的缩成一团。
贾琏望着茶几上放的一把腐朽琵琶,笑道:“曾听闻在明朝时杜娘子名满京师,有京师第一名妓之称,今夜相逢便是有缘,可愿弹奏一曲?”
“你为何笃定我就是那个杜十娘?”
贾琏笑道:“杜娘子这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
杜十娘一挥流云袖,魏文羡卢靖贾蓉冯子文四人便都不见了,所处环境也一下变成了香闺绣阁。
贾琏在锦绣旖旎的床上坐着,杜十娘光着雪白的臂膀从后面搂住了贾琏的脖子。
“我有名字,叫我媺儿。”
贾琏低头见一只白骨爪正摸在自己的心脏上就笑道:“你在做什么?”
杜十娘媚眼横波,吐气如兰,“在感知你的心可会为我这样一个艳鬼而剧烈跳动,谁知你这人忒不识趣,你这颗心啊真个不懂风情,欺我不是人而是鬼,给不了你销魂蚀骨的滋味吗?
如是这样,我悄悄告诉郎君,在我的幻境之中那份销魂蚀骨的感觉更甚,你一试就会深深爱上,也不必纠结我会从此赖上,我是鬼,不要金银更不要名分。”
贾琏握着杜十娘冰雪一般的手笑盈盈询问,“媺儿那你想要什么呢?”
杜十娘娇笑,含着贾琏的耳朵细细舔舐,明眸似水,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我只要你的爱,最纯粹的爱,你若能给我,今儿我便放你那几个朋友安然无恙的回去,我若得不到最纯粹的爱,今夜你们将死在江心,被我镇压在水底墓中,永世为水鬼。”
“最纯粹的爱?”贾琏失笑,“十娘做了百年的鬼竟还是如此天真啊。”
“我想要最纯粹的爱就是天真吗?我不信!”
贾琏斟酌了一会儿道:“十娘以为何为最纯粹的爱?”
关于自己想要的爱,杜十娘已经想了百年了,因此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道:“我要他,见色不动心,见钱不眼开,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人,事事以我为重,从身到心对我忠贞不二,绝不能像李甲,为了一千两白银就能把我卖给别人。”
杜十娘的手紧紧贴在贾琏的心窝上,“我感受到了,我这样搂着你挑逗你你的心都没有剧烈的变化,我不知你是因看穿我是白骨才不动心还是真正是个柳下惠,但这一关你过了。”
“是不是还有金钱关?”
话落,贾琏就打开了杜十娘的百宝箱,“你的东西一件不少,我还来了。”
杜十娘拿起东珠手串在贾琏眼前晃荡,“郎君可知这串手串价值几何?”
贾琏凑趣的道:“一千两白银可能买得到?”
杜十娘噘嘴,不屑的往地上扔,“这一串十八颗金色东珠,圆润璀璨,一颗也值一千两白银,这串手串贵在凑齐了十八颗一模一样的,价值万金。郎君再看这是什么。”
随着杜十娘话落,香闺绣阁一下漆黑如墨,却又陡然飘起了一颗散发荧蓝明光的宝珠。
贾琏见这颗宝珠有少女拳头那么大就道:“莫非这就是夜明珠?”
“郎君见多识广,不错,正是夜明珠,郎君估价这颗夜明珠价值多少?”
贾琏道:“千金万金也有人争抢吧。”
杜十娘道:“别看他李甲是官宦子弟,可他整个李家的身家垒在一起也比不得我一颗夜明珠,可笑他竟把我贱卖了,郎君,你说那个李甲是不是有眼无珠啊,若是你,你可会卖我?”
贾琏笑道:“若是我喜欢的女人,不论她出身何处,经历过多少男人,我都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的委屈,父母断了我的财源又如何,我自己也养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