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芳诸人等在下边,不一会儿就看到贾琏坐到了二楼窗前, 和那个穿朱红蟒袍的俊艳男子说话。
“多日不见王爷越发富态清丽了。”
水澜白他一眼,随手把倒好的凉茶推过去,“偏你瞎说大实话,就不怕得罪了本王?本王近来胃口不佳, 王妃侧妃们个个都说本王清瘦了好多呢。”
贾琏笑眯眯的道:“难为王爷还有胃口不佳的时候,想来是苦夏了。”
相处久了贾琏就发现这位王爷是个贪嘴的, 偏偏他又爱美,这人吧一胖了哪怕是天仙也怪丑的, 他时常在吃和美之间愁的揪头发,瞧他乌黑的头发都有些萧疏了呢。
这话他也只敢腹诽罢了,若果真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这人是要生气的,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水澜摇着洒金美人扇使劲瞪贾琏,片刻后笑道:“我都听说了,你最近闹出的动静挺大呀。”
说着说着便把“本王”的自称扔了,和贾琏亲近起来。
“哪里是我闹的,我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有什么法子。”
水澜瞅着贾琏哼笑,“喇嘛教那个事儿水深的能淹死人,你可仔细。”
贾琏笑道:“昨儿我应召入宫,大明宫内相戴权也和我说了类似的话,他说‘国库空的能跑马总要有人填补,忠孝王性子又急躁,弄的好些人都只能铤而走险,无本的买卖就那么些,只要不让他们卖自己的地和宅子,他们便不把人命当人命了,更顾不得是正道还是邪魔歪道了,能搂银子便是最正经的道’,现在你又提醒我水深,我琢磨了一下,怎么着,因为忠孝王逼的紧,那些人就能理所当然的做拐卖人口这等丧良心的无本买卖了?听戴权的意思,老圣上不仅不打算深究还不许我再提了。
人的事儿我本来也没想管,可这里头还有鬼的事儿呢。忠孝王追缴国库欠款是近日才开始的吧,可喇嘛庙里养的那些怨灵却不是一时半刻能形成的,那些王公大臣有那么大的觉悟吗,许多年前就开始做拐卖人口的生意攒着还国库的钱?想来,是有人趁着追缴欠款这个事儿把权贵们拉下了水。王爷不妨往深里想想,养怨灵的人可怕不可怕。”
水澜收起懒洋洋的笑,淡淡道:“我只做我的富贵王爷,别的事儿我才不搅和,反正不管谁当皇帝都少不了我的好处。”
贾琏笑道:“要是其他王爷们都有王爷这个觉悟那得少多少事儿。对了,我上来可不止是和王爷叙旧的,还要向王爷赊一袋子上品的玉石,回头您去玉容堂找我媳妇要账就是了。”
水澜笑道:“吃软饭还吃出成就来了?”
“我媳妇有本事我也没办法呀。”贾琏洋洋自得。
水澜咂摸了一下嘴,郁闷的道:“我家王妃争风吃醋在行,做生意就不行了,还得我自己赚钱供她们花,劳心费脑的我容易吗,细想想还是你逍遥。”
贾琏笑的越发骄傲了。
“得了,一点子玉石白送你又如何,我可是白收了你麻将台球的好主意,现如今我的麻将馆台球室赚钱着呢,偏偏给你一成的股你还不要,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钱财乃身外物,我媳妇有银子供我花就行了。”
水澜看贾琏那副贱人样儿,嫉妒的狠狠白了他一眼,对着门就扬声喊道:“老石头,给贾大爷准备一袋子上品玉石。”
贾琏摇着自己的竹骨扇笑眯眯的道:“原石便可。”
“原石!”水澜又喊了一声。
“是。”门外传来一声应答,接着就是下楼的脚步声。
“你瞧,我不要那一成的股才能随时随地的来找王爷要东西,我要是拿了就亏大发了。”贾琏笑道。
水澜哼哼两声,乜斜眼看贾琏以表示自己对他的不屑之情。
水澜往楼下看了一眼道:“怎么着,你要到哪里去,我瞅见理国公家的柳芳了,那小子可是我父皇跟前的小红人。”
“奉旨出京办差。”
水澜意兴阑珊的“哦”了一声,“何时回?”
贾琏从自己腰上挂的香囊里倒出三枚铜钱,随意瞧了一眼就笑道:“有惊无险,一切顺利,终究这贼老天拿走了我的寿命,还是把好运补偿给我了。”
“好端端的你胡说什么。”水澜瞪眼。
贾琏笑道:“我得了相面驱鬼的本事,自然要付出代价,所以说王爷你要在我还活着的日子里待我好点。”
贾琏虽是玩笑着说的,可水澜却当真了,脸色都变了几变。
贾琏反而劝慰他道:“一碗凉茶,得遇好友,我自逍遥,无有悲伤,尽力挣命也就是了。”
水澜握紧的拳头松开,往椅子上一靠,重新展扇轻摇,笑道:“你若有不测,可有什么遗言留在我这里?”
贾琏笑道:“若有一日你听见我喝凉水噎死了,走路跌跤摔死了,就替我看顾着些孤儿寡母。”
水澜听他这样不正经的说话心头的伤感一瞬就散开了,爽快笑道:“行。”
不一会儿被叫做老石头的珍宝阁掌柜就拎了一袋子原石上来,贾琏也没数有多少,往身上一背就走了。
水澜站在二楼,望着马车远去,低声笑了出来。
“怪不得本王初见他时就喜欢,这洒脱劲儿和本王是一样的。”
贾琏下了楼上了马车之后又要寻当铺,柳芳虽腹内嘀咕面上却还是听从了,打听到鼓楼西大街上有个叫恒舒典的当铺就让车夫赶着马车过去了。
正巧这间恒舒典是薛家的产业,薛蟠被薛姨妈打发来查账,听见贾琏说要寻一个罗盘,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罗盘,直接开了自家的库房让贾琏自己进去找。
恒舒典的掌柜张德辉却怕贾琏薛蟠两个不着调的弄乱了东西,忙忙的说自己隐约记得收过一个罗盘,紫铜质地的,让贾琏薛蟠一旁歇着他去找,一炷香的功夫才回来,贾琏一看便欣喜起来,是积年的老物件正合他用,遂谢了薛蟠一回就乘车而去。
——
既是寻龙脉,贾琏便制定了行驶的方向,一路钻着深山老林往水氏皇族的龙兴之地而去。
一路上风餐露宿就没住过正经的客栈。
这日终于到了龙兴之省,天色将晚,贾琏就寻了个临山靠水的地方让柳芳扎营。
加上贾琏总共十一个大男人,打猎的打猎,捕鱼的捕鱼,一忽儿就把晚饭弄出来了,有烤兔腿,烤野鸡,烤鲤鱼,撒上细盐胡椒粉就挺好吃的,侍卫里有个叫胡得福的,一手烧烤的手艺获得了大家一致的好评。
闲谈时贾琏知道了他的底细,寒门出身,有幸被一个镖师收为了徒弟,习得一身好武艺,考上了武进士,得了老圣上的赏识这才当上了御前侍卫。
“贾大人,听说你会看相,你给我看看呗。”胡得福蹲在贾琏身边一手烤鸡腿一手烤兔腿,扬起油汪汪的脸笑道。
“也给我看看,我想问问我还能不能往上升。”罗咏啃完了鸡脖子往火堆里一扔就道。
“信命不如信自己。”早早吃饱了的柳芳嘴里嚼着根甜草,一边添柴一边道:“琏大哥,我不是不信你啊,我就是不信命。”
贾琏掏出帕子擦嘴,而后笑道:“柳芳这话是对的,有本事的男儿哪怕他的命运是一坨狗屎也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罗咏冷笑,“你们这些世家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似你们有祖宗庇护,只要稍稍争气的确就能走出康庄大道来,可我们这些贫家子哪怕是豁出命去也逃不过被欺压的命运。”
“说什么呢你。”胡得福笑着把鸡腿扔到了罗咏的脸上。
罗咏眼皮都没抬,任由鸡腿从自己的脸上滑落,沾了满脸油,只略微用袖子擦了擦就不吱声了。
贾琏笑道:“我观你们俩的命格,都有一线生机,及时回头。”
胡得福原本正大口啃食兔腿,听到贾琏一句“及时回头”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用憨厚的笑容遮饰了过去。
“贾大人,也给我们看看。”其他侍卫纷纷起哄。
贾琏笑道:“别的我不敢保证,我保证你们怎么跟着我出来的,我怎么把你们带回去。”
罗咏嗤笑一声,起身寻了个树干靠着就抱着自己的佩刀闭上了眼睛。
贾琏呵呵两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水边洗了洗手四下里瞧了瞧,而后在柳芳身边坐定就掏出玉石刻刀开始雕符文。
“琏大哥,一路上一直见你得空就弄这个,做什么用的?”
“能保命也未可知。”
柳芳沉默了一下,低声保证道:“我在琏大哥就在。”
“不至于。”贾琏笑道:“你有媳妇了吗?”
柳芳脸红了一下,摇头。
“你看我三妹妹如何,就是在喇嘛庙有劳你看护的那个丫头。”
柳芳的脸更红了,严肃的道:“琏大哥快别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尊,咱们不能说,我倒还罢了,皮糙肉厚,姑娘家的名声最要紧。”
贾琏失笑,“值得什么,不过是咱们兄弟间的私密话,你转头还能传出去不成?”
柳芳连忙摇头。
“记得回头让人来荣国府提亲,我实话告诉你,我三妹妹是旺夫命,金贵着呢。对了,你有姨娘通房相好的吗?要是有就当我今晚上什么都没说,我荣国府的女婿,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专一,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