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姐儿噘嘴害羞,把小脸往贾琏脖子里一藏就催着贾琏快走快走。
眼见人家父女三个打扮的一派风流潇洒的要出门逍遥去了,她自己却像只老母鸡似的只能在家抱窝, 气的道:“你就纵着她吧,纵出个天魔星出来, 你养她一辈子呀。”
父女三个嘻嘻笑,都不以为意。
贾琏还是有良心的, 连忙安抚道:“你安心在家呆着,我们回来时给你带天福楼的酱肘子酱牛肉。”
王熙凤扶着门框禁不住笑了,“我就稀罕你们的酱肘子酱牛肉不成!”
如今以周瑞为总管事的外勤部办事效率是极高的,才从荣禧堂传出贾琏要出门会友的消息,他这边已调派好了马车车夫和扈从。
男主子们出门常用翠幄青绸车,女主子们出门常用翠盖珠缨八宝车或是朱轮华盖车,周瑞都牢牢的记在心上呢。
一时贾琏乘车来至珍宝阁,一手牵一个闺女迈进门槛,就见里头地面上铺满了千奇百怪的石头,有卧牛状的、有人形的、有毛毛虫样式的,竟还有西瓜那么大的琥珀,里头似封印着远古的生物,贾琏十分好奇,走过去就细细观看起来,竟觉像是一头幼年的翼龙。
“王爷,你哪里弄来的这些石头?”
彼时忠信王正坐在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上,手里拿着锤子砸一块刺猬一样的石头呢,闻言就笑道:“我有个采石队在昆仑发现了一座玉矿,这些石头都是从昆仑山运来的。我告诉你,这些石头可有意思了,里头裹了东西,昨晚上我砸出一块紫翡来,你也砸着玩,砸出什么都是你的。”
忠信王又见贾琏把自己的小闺女也带来了就笑道:“老石头,快再去拿一把小锤子来。”
芃姐儿有点害羞,拉着贾琏的衣襟不撒手。
“贾琏,这是你那个嫡出的姑娘不是,粉嘟嘟十分可人,给我儿子做媳妇吧,将来最低也是个郡王妃,亏不了你。”
贾琏笑道:“我就这一个姑娘,定要选个对她一生忠贞不二的夫婿,令郎要是做得到我就同意。”
忠信王笑道:“行,我回去就好生教导,一定教出一个让你满意的女婿来。”
见忠信王一副非他闺女做儿媳妇不可的模样,贾琏哭笑不得。
随着咔嚓一声,忠信王高兴的道:“你快过来看看我砸出了什么,咦,像是一片龟甲,上头还有字呢。”
贾琏走至忠信王跟前,细细一瞧,嘀咕道:“甲骨文?”
忠信王一听“甲骨文”三个字就兴趣缺缺了。
忠信王道:“原来是这个东西,我对金石研究不感兴趣,这东西在我手上就糟蹋了,回头可以送给孟老学士。”
“孟老学士?”
“孟老学士出自百年世族的孟氏,据传是孟子的后世子孙,终究是不是谁也没见过他家的族谱,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也未可知。”忠信王撇撇嘴接着道:“不过,孟氏一族无白丁,族中子弟最低也是个举人,书香满门,张嘴之乎者也闭嘴之乎者也,散发着陈旧的腐儒味儿,是个延续了两百多年的庞然大物,咱们大庆朝建国时拉拢氏族,当时这个孟氏可是清傲的狠。”
“现如今又如何了?”贾琏蹲在忠信王身边一边砸石头一边闲问。
“还不是弯下了脊梁入了我水姓皇朝为官,如今的次辅孟琅就是孟氏这一代的当家人。都说文人有傲骨,其实就是那么回事,识时务者为俊杰,人性也。”
贾琏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昆仑距离京城何止万里之遥,你这堆奇石弄来的不容易,其中耗费的人力财力怕也就是王爷你能承担的起了。”
“本王穷的只剩下钱了。”忠信王骄矜的一昂头。
不一会儿贾琏也砸出了一块拳头大的翡翠,举起对着阳光一照,通体碧绿莹然,散发宝辉,似有瑞气缭绕。
贾琏就道:“王爷可小心了,你的采石队发现的这座玉矿了不得,其中孕育的翡翠充斥灵气,拿来直接作为法器都使得,价值不可估量。”
忠信王不以为意,笑道:“你若喜欢,砸出来多少都算你的。”
贾琏也不和他客气,当真举起铁锤铛铛铛的敲打起来。
忠信王走至贾琏身边,笑盈盈的道:“琏弟,明儿陪我去一趟承恩公府如何,承恩公八十大寿,我的侧妃出自那家,我要去祝寿。”
“你陪侧妃回娘家祝寿带上我算怎么回事,不去。”
“实话和你说,是承恩公想请你去给他的嫡孙女批命,云家打的什么主意我心里门清,原本不想兜揽这事儿,可我那侧妃最是个磨人精,昨夜磨了我一晚上我也是被逼无奈,要么你就去一趟走个过场?”
贾琏似笑非笑的瞅着忠信王,“何时王爷得了惧内的毛病?”
“嗨,女人嘛,本王不过是不和她们一般见识。我若请不来你,倒显得咱俩关系一般似的,本王威严何在。”
“我明白了,王爷是被自己的侧妃将了一军,若请不来我就显得你没本事,没有王爷之威了,可对?”
忠信王摸鼻子讪笑。
“也罢,素日都是我劳烦王爷,如今王爷有求于我还赠送翡翠奇石,我不去实在说不过去,去就是了。”
“真是我的好兄弟。”忠信王高兴的轻拍贾琏的肩膀。
“这承恩公府可是家里出了一位皇后的云氏?”贾琏搜索了一下记忆询问道。
“就是那个云氏,当日的皇后成了今日的太后,云氏身为后族却没有成器的男丁,眼瞅着太后病体沉疴,不是长命之相,不甘心从此没落便又想着送女入宫觊觎皇后宝座,妄想再延后族恩泽呢。”虽是自己宠妃的娘家,但忠信王在贾琏面前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贾琏恍然,失笑道:“莫非是要我去批出一个凤凰命不成?”
忠信王点头,“我思忖着承恩公那老头就是这个意思。”
“他那孙女若不是凤凰命莫非还要逼着我说谎不成?”
忠信王修长入鬓的眉一竖,“他敢!”
“有王爷庇护,琏刀山火海也去得。”贾琏桃花眸潋滟微光,笑盈盈的望着忠信王。
忠信王笑着捶了贾琏一记,“砸石头我也烦了,咱们天福楼吃酒去,他家新来一个弹琵琶的小娘,一首《琵琶行》弹的如泣如诉,座中泣泪者良多,红极一时。”
“走,去听听。”贾琏一把抱起拎着小锤子这里砸砸那里敲敲的芃姐儿就含笑应和。
一日逍遥,至晚方归,芃姐儿已在贾琏怀中睡着了。
王熙凤得了酱肘子和酱牛肉,知道贾琏出去玩心中也是惦记着她的,就也欢喜了。
翌日,暖阳高挂,堆积路旁的雪又化了许多。百姓门旁,身穿绵袄棉裤的小男孩和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小手冻的通红却依旧笑闹着在团雪球打雪仗。
车辚辚行驶而过,贾琏不经意的挑起猩红洋罽车帘就看见了这样温馨的一幕,禁不住勾唇一笑。
权贵们的住宅多在东城,因此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
以忠信王和贾琏的爵位,到了承恩公府门口也没有下车,站在门口迎客的承恩公世子更是连忙上前问安,直接让车夫驾驶马车从中门驶入,而那些爵比承恩公低的就要按规矩下车下马,递交请帖送上贺礼,而后入内。
贾琏是国师,马车上更有荣国一脉贾氏家徽,众人一见目光就都聚集了过来。
下得车来,随在忠信王身后,贾琏轻摇折扇和相熟的权贵点头打招呼,满面带笑。
彼时承恩公已迎出了大厅,一见忠信王便要跪下请安,忠信王连忙搀起,“何必如此,今日是公爷的大寿咱们不行国礼。”
“王爷请上座。”头发斑白的承恩公连忙道。
忠信王略推辞了几句便走至堂上坐定,而后承恩公便来招呼贾琏,贾琏含笑坐在了宾客之位。
“久仰国师之名,今日得见,果是玉人之貌,仙人之姿,神人之韵。”
承恩公已是八十岁的人了,鬓发几乎全白,一张脸上皱纹遍布,身形也佝偻了,可他的眼神却是精神矍铄的,态度更是温和谦逊,赞美起人来用上如此繁丽的言词也让人不觉得突兀,反而觉得是这位老人的真心。
这是一个如此和蔼可亲又精明的老人,真是一点让人讨厌不起来。
于是贾琏也温和的笑道:“您谬赞了。”
“骥儿,过来见过国师。”承恩公又看向贾琏笑道:“这是我不成器的孙儿,云骥,骥,千里马也,瘸子里头挑将军,也就是这个孙儿还能拿出来见人,国师莫要见笑。”
贾琏早已看到了这个一直搀扶着承恩公的小公子,但见他相貌朗艳,肤白似雪,身形消瘦,眼神却铮铮然如刀似锋,打眼看去就是个天生不足之症,桀骜不驯的。
“活到我这把年纪孙男孙女也有许多个,最得我心的实则是他那个嫡亲的姐姐,且不说我那孙女的相貌随了她姑祖母,便是性情也是极像的,如凤似鸾,仪态万千。”承恩公微微一笑,望着贾琏真诚的道:“我实在太喜欢这个孙女了,国师别笑话老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才好。”
“想来是极好的。”贾琏不咸不淡的笑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