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瞪瞪中,有一道诱惑的声音响起:“你不是想见他吗?快随我来吧。”
颜如犹豫极了。
理智在阻止她,可这一刻,本能占据了上风,心中的渴望竟无比鲜明起来。
她的灵魂脱离肉身,缓缓站起,穿过墙壁,飘进了另一个房间。
屋中,负手而立的少年若有所觉,抬眸望来,他的目中仿佛汇聚了满天星辰,光彩摄人。
近距离见到他,颜如只觉心脏瞬间被击中,头脑愈发浑噩,眼前只余下少年清风朗月般的面孔。
“契约完成。”
虚空中浮现一张契纸,一股冥冥中的力量投射在她身上,就要将她席卷进入那纸内。
颜如蓦地清醒过来,她双眸期冀地望向谢嘉树,祈求道:“救我……”
谢嘉树非常意外,不明白为何独脚邪神将人带到了自己面前来收割灵魂。
但眼下情形,他却是瞬间明悟,颜如的心愿已经达成,到了支付报酬、收取灵魂的阶段。
他毫不犹豫地掷出一张黄符,盖住契纸。
颜如霎时浑身一轻,摔落在地上。
谢嘉树紧接着又掷出一张黄符,打算将契纸烧毁。虚空中却出现一名形貌诡异的独脚老者,转瞬就将契纸捞入手中,怒道:“你竟敢破坏本神的契约!”
谢嘉树目光犀利:“你的契约是如何成立的,自己心知肚明。”
话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出一张雷符,一道白光亮起,直直劈在契纸之上,契纸瞬间化作焦黑,寸寸碎裂。
独脚邪神被他的行为惊呆了。
他怒斥道:“小小人类,焉敢!”
他身影急速朝谢嘉树而去,未及靠近,却有一道莲花清影乍现,横在身前。
独脚邪神只觉全身的阴煞之力如泥牛入海,毫无抵抗之力。
独脚邪神惊骇欲绝,他虽只是分、身前来,但力量绝对凌驾于人类之上!
眼见自己身影越来越淡,独脚邪神忙撕裂空间,留下一句“我记住你了!”就夺命而逃。
契纸被毁,颜如灵魂上的烙印随之消失,整个魂体恢复如初。
她怔怔地望着谢嘉树:“谢、谢谢你。”
谢嘉树并未回答,轻轻挥手。
颜如只觉天旋地转,待睁开眼睛,已回到之前的静室之中。
颜夫人望着她恢复光洁白皙的手臂,喜极而泣:“国师果真法力高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她搂住兀自出神的女儿,激动的心绪慢慢平稳下来,踟躇道:“敢问国师,这恶鬼会不会再来寻我女儿?”
张真人露出一个慈和笑容,轻轻摇头:“契约已经解除,颜姑娘已经安全了。但需切记,不可再受蛊惑。”
颜如如梦初醒,脸瞬间涨红。
第70章
颜家母女离开后, 谢嘉树同张真人讨论此事。
谢嘉树并不隐瞒:“此事涉及忠顺王世子, 我利用摄魂术重伤他魂魄, 他今后将会痴傻一生。”
张真人十分意外:“他并非修士, 肯定还有帮手,你可问出同谋之人?”
谢嘉树冷笑:“不需再问,我也能猜出是西北王世子。”
张真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你的手段,不可能问不出来啊……你就直接废了他?”
谢嘉树不语。
他对于徒牟丰、徒齐二人, 已是相当厌恶。
此事处置的或许不够周全,但当他听到徒齐的挑衅, 怒火瞬间从心底迸发而出, 根本无法压抑。
任何男人, 都不能忍受别人出言侮辱自己的未婚妻。
何况,他是那样喜爱黛玉。
张真人瞟了眼他的脸色, 非常机智地放软声音:“那你要我怎么做?”
谢嘉树沉吟道:“以忠顺王暴虐的脾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明日入宫, 将颜统领之女遭到算计,你出手相救,顺藤摸瓜, 发现背后之人乃忠顺王世子之事告诉陛下。”
自从茗香山天降异象, 圣元帝待张真人更敬重了几分。由他出面向圣元帝禀明,再合适不过。
谢嘉树补充道:“切记要告知陛下, 此事牵扯到了西北王。陛下深恨西北王, 一定会彻查。”
张真人抚掌笑道:“此事若有朝廷接手, 自然再稳妥不过了。”
……
谢嘉树回到兰亭苑, 思及此事事关黛玉,颜姑娘又与她相熟,便通过传音戒指,将茗香山上发生之事一一说明。
黛玉听闻颜如已经安全,心中松口气的同时,不禁又泛起阵阵酸意:“这可真是好一出英雄救美!”
谢嘉树一怔,哭笑不得道:“你想到哪去了。”
黛玉想象着那个场景,本就心存爱慕的佳人,绝望之际,那人如英雄般出现,击退强敌,救下自己……
她不由忆起年幼时,小哥哥身披金光突然出现。她将他当作了仙人,从此记挂于心……
此时此刻,她竟对颜如的心情感同身受。
黛玉蓦地发现,于谢嘉树而言,这样的经历并非独一无二的。她只是他帮助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人而已。
越想,心中越堵,她幽幽道:“你觉得,颜姑娘漂亮吗?”
谢嘉树一呆:“她与独脚邪神同时出现,我忙于对付独脚,哪有功夫注意她的容貌?”
他不由略略回忆,竟真的丝毫想不起对方是何模样。
黛玉却不信,哼道:“虚伪!”
她的眸中染上了一丝幽怨之色,指尖毫不留情地轻点戒指,切断通话。
谢嘉树茫然地望着灵光散去的戒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姑娘这是吃醋了?
玉儿对颜姑娘的心愿讳莫如深,独脚邪神却将对方带到自己面前,就达成了心愿,玉儿接连两次生气……近日来的事情渐渐串成一条线,不断变得清晰,他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心底深处,又有一股喜悦涌上来。
这是不是说明,玉儿十分在意他?
彩墨奉茶进来,见谢嘉树目光柔和,嘴角微微翘起,很是欢喜的模样,不由一愣。
谢嘉树接过茶,随手将桌案上一座通体碧玉的小摆件赏了彩墨:“拿去玩吧!”
彩墨莫名得了赏,喜气洋洋地笑起来。
一时之间,主仆二人其乐融融。
苍疏斋。
黛玉靠在美人榻上,心情有些低落。
房间里一阵灵力波动,黛玉便知晓,是谢嘉树来了。
黛玉顿时心里一甜。
自被母亲撞见,谢嘉树每回来见她,总要先布下隔绝阵法。
果然,下一刻,一袭白衣的少年就出现在面前,目光温柔地望着她。
黛玉定了定神,低声叱道:“谁允许你来了!”
谢嘉树低笑:“不来,未婚妻就要没了……”
黛玉的脸微红,怒瞪着谢嘉树。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蕴着一泓清泉,万千情绪在其间盈盈流动。
谢嘉树一怔,一下子就沉醉在她异常漂亮的双眸中,不知不觉走到美人榻旁,蹲下身,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以唇去碰触她的眼睛。
黛玉吓得攥紧了他的衣袖,慌忙闭上了眼睛。
他的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眼皮,一触即离。
谢嘉树将她搂住,只觉岁月静好,心中一片平和,倘若就此白首,也于愿足矣。
黛玉却心如擂鼓,待反应过来,一下子推开他,气道:“你、你!”
她咬着唇,气的说不出话来。也或许,不单纯是生气,而是混合着紧张、慌乱、羞涩,脑子里浑浑噩噩,理不清思绪。
面前的小姑娘,像只受了惊吓的猫,明明很生气,手指却紧紧绞着他的衣袖,仰面又是羞赧又是委屈地望着他。
谢嘉树霎时心生后悔。
她这样信任他,他却一时冲动,惊吓到她。他退后一步,柔声道歉:“是我不好。”
他的声音又愧疚又轻柔,隐隐带了丝乞怜的味道:“我只是想抱抱你。”
紧张的几乎窒息的感觉慢慢退去,黛玉脸红红地垂下眼睑:“那、那你等我们成、成亲后再抱。”
……
忠顺王府。
忠顺王一身酒气进了正院,就见继室李氏正立于镜前换衣服,桌上凌乱地堆放着衣裳、首饰。
李氏比忠顺王小了二十五岁,十六岁时生了徒齐,今年不过三十四,一身华美衣袍,看着非常年轻貌美。
忠顺王走到她身后,随手从梳妆盒里捡了一支珠钗,插入她的云鬓里。
李氏打掉他的手,嗔道:“你好烦,这个珠钗和我衣裳根本不配。”
忠顺王哈哈大笑,走到榻旁,歪着身子坐下:“那你就再换一身配得上的嘛。”
李氏瞟了他一眼,将珠钗取下,自顾自地重新搭配起来。
忠顺王等了半日,不见她理自己,迁怒道:“你们都是死的吗?本王来了半日,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一群丫鬟忙小跑进来,替忠顺王端茶倒水,捏腿捶背。
李氏无奈地回身,款步走来,依偎在他身边,张着手欣赏自己刚染好朱红指甲,不高兴道:“你这是又怎么了?”
忠顺王心气顺了一点,问道:“齐儿最近怎么又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