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小弟跟许赐也是高一才认识,个个都年轻气盛,满身的刺窝窝,见谁扎谁,幻想着能上演一出上世纪**十年代的英雄梦。
偏许赐一来,比他们还行得狠霸得蛮,三两下便把他们制得服服帖帖。
跟久了他的兄弟都知道,许赐看着面冷轻狂,桀骜不驯。
但实则是刀子嘴豆腐心,为人仗义,回回他们有困难时最先站出的总是许赐。
故而他们才对许赐的吩咐说一不二,言听计从,皆是基于真心尊崇。
听闻几人杂七杂八的话语,许赐脚步一滞,一一扫过面皮浸着傻气的几人。
他微抿的唇线忽地一松,眼里拢上一抹笑意,嗤笑:“少他妈跟老子矫情,下次拖上你们几个垫背就是。”
唐时本想咧嘴笑,结果弧度大了又突然扯到伤口,“嘶”地一痛,他才只得慢慢说:“好好,就怕赐哥偷偷摸摸一个人,不喊我们。”
“对,垫背也记得拉上我们。”
“赐哥今天可是自己说的,下回可千万别忘了。”
“赐哥这话,我都用小本本记录了,没在怕!”
许赐颇为嫌弃地睇了众人几眼。
啧,这群人的脑子,果然是蠢得没救了。
许赐双手复而插回兜里,懒洋洋说道:“一个个干愣着干嘛,吃夜宵去啊,我请客。”
“爽欸,吃夜宵去。”
“要我说,今天一定得喝上几箱啊。”
“等下来几个人帮我一起把赐哥灌倒啊,我一个人可是解决不掉,他那酒量,啧。”
“哈哈哈,真有你的,敢当赐哥面挖他墙脚……那就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
一群少年的高声笑语,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一腔孤勇,飘飘扬扬,被风絮传出老远。
*
许赐从回忆里抽过神时,才发现林落已近到他身前,只一步之遥。
想必是跑得急了,她气息稍稍不稳:“这么晚了,你怎么来找我了?”
话音刚落,她就捂着鼻子后退了小半步,笃定说:“你喝酒了。”
“还抽烟了。”
两人一明一暗,林落的背后是昏黄幽弱的灯光,许赐的身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借着薄弱的光亮,许赐瞧见她集成一小簇一小簇的青丝,看着比以往要长点,发尖垂着水滴,风一吹,便扬开清淡怡人的洗发水味。
兴许是刚洗完澡,她穿的不再是那套规规矩矩的无趣校服,换上了一件过膝卡通的嫩黄睡裙。
明晃晃的嫩色极衬她肤色,尤显得她两弯锁骨细瘦突出,白皙凛冽。
脚底踏着双平底人字拖,头顶才堪堪到他肩膀。
盈盈炯亮的圆圆杏眼,很是纳闷地直瞅向他。
许赐忽而唇沿一挑,嗤嗤笑了。
带着凉意的低笑响在夜里,伴着树叶沙沙响。
林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却久久得不到他的回答。
偏他站的地方暗,根本看不清他神情。
林落仍旧捂着鼻子,话音显得瓮里瓮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许赐垂眸,她一双清澈见底的瞳眸,皎洁明亮,胜过头顶明月。
他无声地扯了扯唇角,同样就是这双干净无暇的眼睛让他今夜失了理智。
大晚上的莫名其妙跑到她家,手心攥着一条热乎乎的短信。
微风轻扬,飘过他身上的烟酒味,悄无声息钻入林落的鼻翼,比起烟味,更浓的是酒味。
倒也不算难闻,只是她对这些气味素来敏感。
在林落的印象中,林父曾经也常抽烟,不过那是早年忙于应酬才养成的习惯,后来在林母的日日监督,也慢慢戒了。
可以说,她家是很绿色干净无公害了。
当然,要把她排除在外。
秉持着几日来的革命友谊,林落善意提醒:“你还是少抽些烟吧,对身体不好。”
许赐一怔。
她清淡的远山眉微微蹙起,黑白分明的眸仁里盛着毫不掩饰的关心。
他眸色随之渐沉渐暗,隐而不发。
林落只觉落在她周身的那道目光极具侵略,还隐隐有加深之势,盯得她陡生不安。
见许赐始终不回答,她正欲喊他到亮一点的地方说话,不料——
猝不及防间,她就被面前的人直愣愣地一把扯过。
她脆弱的鼻根大喇喇地磕向他肩侧骨岬,咯得她鼻根钝痛,鼻翼间尽是他周身萦绕的烟草味。
她被呛得猛咳了好几声:“许赐,你干嘛啊,快放开我!”
林落抬手试图挣脱,奈何许赐将她双手钳锢得太紧,根本挣不开。
一番下来,反倒被他栓得更紧,紧得似要将她镶进体内一般。
林落怒喊:“许赐,你疯了吗!”
不料许赐对她的挣扎充耳不闻,径直埋首于她颈窝深处,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尽数呵在她脖颈,微微泛痒。
淡淡的酒香分子随之蔓延,熏得她大脑短路,有些透不过气。
她右侧耳鼓膜传来急促的滚热心跳,在静谧的黑夜尤为清晰。
见许赐还是不放手,林落有些急了,开始抬脚去踢他。
偏偏许赐不躲不闪,都默默地受了,但就是不说话也不松手。
“许赐,你松手啊,放开我。”
“你大晚上发什么神经啊!”
“许赐,有事我们好好说成不?你先放开我好嘛?”
“许赐,你今晚是不是心情不好?”
“许赐……”
许赐呼吸里尽是她清清淡淡的干净体香,不刻意,但闻上去有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掌心钳锢的腰肢弱得仿佛稍一用力,即可掐断。
可真想……让她就此折碎在他掌下。
他下意识圈重了手下力度,近乎疯狂。
待瞧见她一点点涨红的整张脸,他幽幽一叹,终是不忍,慢慢泄了力度。
许赐脑海反复回荡着赵天辰半醉半醒说的话:“赐哥,你今晚带人去找贺飞麻烦,不仅仅是为了给兄弟们报仇吧,你是为了林落……”
“我看得清清楚楚,今天下午你那个紧张劲,啧,你骗得了唐时他们,但你骗不过我。”
“哈哈哈,你不反驳是不是代表我猜对了。”
赵天辰猛地又灌了一口酒,不怀好意地拍过他肩:“许赐,你对林落动心了。”
最后几个字,如梦魇一般循环播放。
若说先前赵天辰几人质疑他诡异的行为,他还尚存有应付的理由。
那么今晚,他彻底失了一切言语。
他不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任何解释。
他也……说服不了自己。
清风徐徐,辽阔无垠的夜里孜孜不倦的奏响虫鸣。
林落从头喊到尾,嗓子都干涩得快冒青烟了,双腿也是踢得乏力,脚尖虚虚搭在地面,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倚靠许赐。
良久,久到小虫们都打算休憩一会养养嗓子时,许赐才一步步地从她脖颈抽离,缓缓凑近她耳侧。
离得近了,许赐唇瓣不小心擦过她的耳尖,软软的,有点凉,一触而过。
林落浑身陡地一僵,耳根后隐隐发烫。
许赐就着这个姿势顿了数十秒,缓缓张开薄唇,声线喑哑说:“林落,你能不能……”
随着他的停顿,林落的心都堵到嗓子眼了,两眼下意识睁得鼓鼓的。
“……离我远点。”
他不想再继续沦陷了。
话音浸入寒夜,比苍茫月色还凉薄几分。
话毕,许赐便毫不留情地撤离了禁锢林落的双手,长身离去,卷走了一地的凉气。
再没有回过头。
轻风袭来,卷走了林落肌肤残留的余温,她心底似有某个角落动了动。
出于惯性,她虚乏地往后倒退了一大步,腿一软,险些栽倒。
待回过神,她气得冲黑暗的前方大骂:“许赐,你大晚上抽什么疯啊!”
但那苍茫厚郁的夜色里,哪还寻得到他半点身影。
林落站直,忿忿地踢了块附近的小石子,谁知竟也是块长得实在的。
她痛得“嘶”了一声,蹲地捂住脚趾头。
“吃了什么火药,大晚上的跑来发疯。”
“远点就远点呗,谁稀罕啊。”
她瘸着腿,一拐一瘸地慢慢往家走回。
嘴里嘟囔:“下回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我肯定揍回去。”
“就冲你脸打!对!”
风吟渐歇渐断,传来嗓音沙哑的怨念女声。
待那道纤小清瘦的倩影再也不见,一旁的拐角处才走出一人。
黑眸紧敛,拳下紧攥,周身萦绕着散不去的寒气。
*
纪薇看着林落半拖着脚进家门,忙走过去扶着她:“落落,你这脚又是怎么了,前段时间不是已经好了吗?”
林落没好气说:“被路边的疯狗咬了。”
纪薇这下更急了:“不是去见同学了吗?怎么还被狗咬了。”
“什么狗屁同学,不过是——”
话音戛然而止,林落硬生生把“许赐”二字憋了回去。
她话音一转,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妈,我刚跟你开玩笑的呢,我就是被石头踢了下。”
纪薇纳闷:“被石头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