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高难度高水准的动作由她做来,那是行云流水,堪称快准狠中的典范。
幸亏许赐十多年来的架不是白打,要是换个人,那恐怕就是一尸两命了。
许赐额角突突:“小瘸子,你确定你脚是瘸的???”
林落确信自己已经死死抱稳了他的脖子,是怎么甩都甩不出,才笑嘻嘻说:“嘿嘿,危急时刻人总是能激发出无限潜能,再说了,我只是崴到脚,还不是瘸子。”
许赐只感到喉间紧涩喘不过气,不知是被勒还是被气的:“赶紧给老子挪开你的狗爪子!”
林落顺从地松了松捞住他脖子的手,还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蹭了两蹭,这才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头。
“好了。”
少女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若有若无擦过许赐耳畔,她软软的身子紧贴着他,稍一动作,双方都能感受到。
他呼吸顿时一滞,步伐卡住。
林落嘟囔:“怎么了?”
许赐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凶巴巴说:“小瘸子,你重死了,赶紧减肥去。”
“是吗?”
“是的。”
她认真寻思片刻:“那你就放宽心吧,我是不会少吃的。”
如果说睡觉是她的重中之重,那吃饭可就是她的命根子了。
一日不可少一餐,一餐不可少半点。
许赐:“……”
待走出校园时,林落猛地发现许赐完完全全是朝与她家相反的方向走。
她急得猛指另一边:“你走反了,我家在那个方向。”
许赐搭在她膝肘的双手霎时一松,轻笑:“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林落忙不迭捞住了他的脖子,老老实实说:“听你的,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
虽然这人脾气又丑又硬还拽,但背着她的舒适度可比他脾气让人舒服多了。
她又不傻,既然有人背,那干嘛还要自己一拐一跳感人励志地走回家。
许赐唇角无声一勾,这才不急不慢重新抱住她往前走。
又走了一分钟,许赐把她放到花坛最外沿空地放下。
正对面是家小药店。
“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给你买药。”
“欸,不用……”
她话还没说完,许赐就早已跑了进去,不过三两分钟又跑了出来,手里揣着一瓶活络油。
许赐瞟了眼她脚踝,就势蹲下。
林落一惊:“还是我自己来吧。”
为了走路的舒适度,她穿的并不是凉鞋,而是一双网面舒适的透气小白鞋。
再透气,那也是有气味的啊……
许赐赤果果地嘲讽:“你以为你能把腿抬上去?”
林落一瞧,这高度要是换做以往的她肯定是轻而易举,但如今——
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可以任人欺负的小瘸子。
哎。
她命不由她。
林落咬咬牙,两眼一闭:“来吧。”
许赐屈膝半跪在地,面色认认真真,毫不嫌弃地替她将脚上的袜子脱了,还十分礼貌地将它塞进了鞋里。
当略显粗砺的宽厚大掌握住她脚心的一瞬,痒痒麻麻,稍稍有点咯,她脚丫子本能抗拒地晃了两晃。
许赐抓得牢,将活络油先是倒在手心抹匀,再有轻有重地悉数揉上她脚踝。
力度匀称,脚感极佳。
林落敢断定,他一定是身经百战才练就的千年老手艺。
头顶玄月高挂,星辰璀璨,许赐眉眼低垂,浓而密的睫毛尽数敛着月下清辉,全神贯注地替她敷药,半句没吭。
虔诚得如对待稀世珍宝。
清风抚过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林落忽而不忍再瞧下去,抬头四十五度仰望星空。
啊,今夜的月亮真亮,又大又圆。
啊,一阵阵微风飘过她脚丫子的气味,真真令人回味无穷。
……这注定是个让人难以忘怀且又极有味道的一夜。
*
许赐背着她往她家的方向走,路边吆喝叫卖的摊子也断断续续收了摊,偶尔途经几个行人亦是神色匆匆,步履疾驰,赶着回去聚那一家灯火。
凉风徐徐,卷起丝丝凉爽,伴着低低的细弱虫鸣。
走着走着,许赐右肩搭的重量忽地重了些,薄弱的呼气气息轻轻扑打他脖颈,落在他腰间的双腿也渐渐卸了力气。
唯独抱着他脖子的那双爪子稳稳地十指交握,仍没有撒开。
微微侧头还能隐约看见她额前一掀一落的碎发。
许赐看见是又气又笑。
合着是把他当免费的车夫使了!
他今日才算见识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凡事不按常理出牌。
倘若对林落走柔情路线,她能猛地变身钢铁战士,咯得人生疼。
若是对她走硬朗路线,她又能死皮赖脸软趴趴地赖着你,令人无计可施。
许赐幽幽一叹,终是认命地抱紧了她,还好心地把她往背上推了推。
是夜,月色如华,繁星闪烁。
沿街大小商铺纷纷拉下了卷闸门,发出粗粗的厚重噪音,炽热的白炽灯光逐一熄灭。
只剩下柏油路旁间隔规律的昏黄路灯,孜孜不倦地照亮过路行人,在灰暗平缓的地面上拉出长长一道二人相叠的背影,意外地和谐相衬。
夜幕渐沉,街边祥和,许赐也不由配合地放缓了步伐,一步一个脚印。
*
林落一开始只是困乏地打个盹,谁知后来竟是越睡越舒服,像温软舒适的婴儿床,在半空中轻轻悠悠地摇晃。
感到有些冷了,她下意识地寻着那道软软的热源凑过去,暖呼呼的。
直到她垫着的东西越来越僵硬,她才慢慢睁开了眼。
许赐眼睁睁看着她的小爪子从他脖颈,到一步步侵入他的领口,将她爪子撇开,她又立马变本加厉地找了过去,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冷。
个中滋味,实在……难对外人言。
林落入目处一片昏暗幽黄,她迷蒙地揉了揉眼睛,愣过神:“我们到家了吗?”
“你到家了。”
声线沉入夜色,浸着若有若无的凉气。
林落从许赐背上跳下,难得诚诚恳恳地道谢:“许赐,今天真的是非常谢谢你了。”
许赐揉胳膊的动作一顿,微绷的唇线慢慢舒展开:“还算你说了回人话。”
见不远处的别墅灯火通明,许赐提醒:“赶紧回去吧,很晚了。”
“好的,明天见。”
待跳开几步远,林落猛地一拍脑袋,又急匆匆一蹦一跳地返回,毫无预兆地急扯过许赐手腕。
少女软乎乎的手心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似有一股麻麻电流袭遍他各处感官。
她直直望向他的璀璨瞳眸在夜空里格外清亮,透澈。
许赐强压住体内自下而上升起的那点龌龊冲动,揣在兜里的掌心攥紧了点:“又怎么了?”
林落弯弯的月牙眼盛着漫天繁星,扯着许赐的手始终没松开:“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多,我也无以为报,不如……”
许赐先是一惊,再是一喜,唇角止不住地飘飘上扬。
不不不,这绝对不行!
他是接受过十多年义务教育的人,拐骗无知少女是万万不厚道的。
因此他脑里正飞快构思着该如何拒绝她“以身相许”的想法。
毕竟人还是个女孩子,他得委婉点拒绝,不能就这样摧残了祖国未来之花。
林落两眼直愣愣地瞥进许赐眸底,兴奋地甩了甩他手腕:“许赐……”
第9章
隔日。
当清晨的第一抹骄阳划破长空,伴随着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一辆黑色宾利慢慢驶入一中校门,稳稳当当在停车场圈定车位停下。
一中大多数同学,要么是学习努力拔尖尖的三好学生,要么是家里有钱有势的富几代,小眼神乍地扫到那尾后车牌数,一半半都贼精贼精的。
倒不是说一中没老师开不起高档小车,而是哪怕有那个资产,也都藏着掖着生怕引起其他人的猜疑。
故而,这一出招摇过校的小车深深引发了同学们的强势围观。
坐在驾驶座的司机职业西装,俯身恭恭敬敬地打开后车门:“林总。”
从车上迈下一只崭新铮亮的皮鞋,自然垂落的西装裤质感极佳,无一丝褶皱。
年龄约莫四十上下,虽只能瞧见半边侧脸,但久居上位的气势令人忽视不得。
“落落,走慢一点,爸爸扶你下车。”
车里紧接着传出一道抱怨的清脆女声,听着也是高中大小的年纪。
“爸,我都说过不用送了,你非要来。”
来就算了,还故意把架势摆得这么大,挑明了就是替她赤果果地炫富来了!
车里缓缓走出一个齐耳短发女生,肌肤映漾在阳光底下莹润白皙,个子纤瘦,高挑。
二人正是林落与父亲林淌。
自昨晚林落瘸着腿回家后,林淌纪薇两人险些没担心死。
她只借口是上厕所不小心拌到,但夫妇二人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眨眼便猜出故事原尾。
林淌二话不说清早就强行送她来学校了,连素日面上常带的笑意都刻意收敛。
这扎眼的二人组合在校园行走,自然是引起了更多同学的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