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佩正坐在床沿给查尔斯修指甲,闻言也不怎么感兴趣, 抬起头冲琴笑笑又低下头继续“工作”。查尔斯对自己的情况十分清楚,笑着冲琴点点头:“辛苦了, 琴。”
琴点头, 松开紧握的双手有些如释重负。
“琴, 我在想, 或许你愿意留下来。”查尔斯费力地将自己的目光从波佩温柔的侧脸移开,“你的能力非常强大,我会教你如何控制它。”
“我得先和父母联系一下。”琴明显有些意动,点头后走出了房间。
“汉克,我想你得帮我联系一下学习用具的供应商。”查尔斯转向盯着看有些激动的汉克,露出微笑,“毕竟留下来的那些都是十年前的东西了。”
“教授!”汉克从沙发上跳起来, 神情兴奋,“好的!我就是去!”
汉克风风火火地小跑出房间, 不一会儿走廊上传来野兽兴奋地咆哮声。
“汉克——”查尔斯无奈, “注意波佩今早剪的花。”
“好的好的, 波佩我没有弄坏————”汉克的声音逐渐远去, 房间里只剩下黏糊糊的情侣俩和一直默不作声的瑞雯。
波佩修剪好了最后一只手指, 捏捏查尔斯的手心站起来冲瑞雯笑笑, 她知道两兄妹有话要说,便随意找了一个理由离开:“我去帮汉克看看,家里的通讯录被我收在柜子里了。”
“等会联系。”查尔斯轻敲太阳穴,看着她时无法抑制地要笑。
“好噢,等会儿见——”波佩拉住门把手,在渐渐合拢的门缝中冲查尔斯眨了一个wink,“拜拜。”
查尔斯失笑,转头发现瑞雯正在看他,脸上是一个淡淡的笑容。
“所以,这是要把祖传的戒指送出去了?”瑞雯向来冰冷警惕的神情被那个微笑化作真心实意的开心。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变回了魔形女的模样,走到查尔斯身边坐下。
“瑞雯。”查尔斯叫她,但这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她,“我知道你要离开,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要保护好自己。”
“查尔斯……”瑞雯勉强地冲他笑笑,眼眶有些红,“我很抱歉当时留你一个人,但是我不得不走……”
查尔斯像往常一样微笑着注视她,眼神包容怜爱,但他没有伸手擦去瑞雯的眼泪,他只是看着她,轻声道:“别哭,瑞雯。”
他的手在余下的一生中,只会为波佩拭去眼泪。
“没关系的。”查尔斯想到波佩,不自觉地扩大了笑容,“像波佩说的,这是命运的磨砺,只是为了我更好的前行。”
“瑞雯你知道吗?我相信自己真的肩负使命,这一生都会为变种人和人类的平等、和谐相处而斗争。”他的短发被波佩梳得整整齐齐,精神抖擞,他对这个看上去不可能实现的信念充满信心,在瑞雯眼中好像看到了二十几岁的查尔斯。
“但这是我的理想。汉克说得对,瑞雯,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决定,而不是我。”
瑞雯沉默,半响直视他问道:“波佩教会你这些吗?”
查尔斯极轻地笑了一声,笑声宠溺又温柔:“是也不是,她是我山野中的雾灯,飘摇时的根系,波佩唤醒了我,也是因为她才让我想明白这些,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选择的这条路漫长又艰难,我和她都会有自己的思索,她不必承担我的人生,但我深知她会一直握着我的手,这样就足够了。因为她伸出的手,我不会放弃,也不会觉得辛苦。”
瑞雯微笑着看着他,俯身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我真为你高兴,查尔斯。”
她知道查尔斯对她、对艾瑞克都倾注了很多关心和爱,但因为他们对那个共同理想的实现方式,选择并不一致,所以查尔斯在他的路途中踽踽独行。
“我得离开了,查尔斯。”瑞雯站起来化作金发女人的模样,相同的蓝眼睛冲他微笑,“外面的世界中,还有无数我们的兄弟姐妹正在受苦。”
“去吧,瑞雯。”查尔斯也笑起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再见,查尔斯。”瑞雯打开门,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你的腿还疼吗?汉克说你的腿有时候还会有感觉。”
“不用担心,她一直陪着我。”查尔斯点点自己的大脑,想起波佩又无法抑制地笑起来。
“再见,查尔斯。”瑞雯笑起来,关上了门。
【再见,瑞雯。】
查尔斯想起那个爱笑的姑娘,“看”到她在不远处又在轻轻哼歌,不禁扩大笑容。
他的腿,那个伤口,每次想起都会疼,现在想起也不是不疼,只是随着而来的还有波佩温柔和煦的爱意和快乐,一次又一次冲淡了他深入骨髓的绝望和疼痛。
查尔斯不会再害怕提到它了。
瑞雯从查尔斯房间出来,穿过长长的走廊在拐角处撞见了波佩。
黑发姑娘正撑着窗户往外看,她的身体微微向外探出,伸长脖子去看树枝上跳动嬉笑的小鸟们,露出一个雀跃温柔的笑容。
她的手边是为查尔斯泡好的茶,等着他们谈完后再进去。
瑞雯停下脚步看着她,觉得她比树上跳来跳去的小东西更像一只毛绒绒会叽叽喳喳小声叫唤的小鸟。
“你好,瑞雯——”注意到她的视线,波佩转过身笑着冲她挥挥手,她的热情丝毫没有被瑞雯一直以来的冷脸吓坏。
瑞雯面无表情地路过她,波佩退后一步背着手让她过去。金发女人突然停下来,她的侧脸冰冷,突然变回了她原本的蓝色外表。
波佩有些好奇,身体下意识地往瑞雯身边凑,想看清楚但又怕不太礼貌。
瑞雯余光看到她好奇又善意的目光,转过头看她,看到她真的像一只小鸟一样往后轻轻跳了一步,轻盈可爱。
“波佩。”瑞雯对她露出第一个笑容,很浅但是真的存在,“谢谢你。”
受宠若惊!
波佩瞪着眼睛看着瑞雯说完后直直地离开,她不敢相信地捧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刚才瑞雯冲我笑了吗?”
【是的,波佩。】
“查尔斯!瑞雯刚刚冲我笑耶——瑞雯哎——”波佩端着托盘就往房间的方向小跑去。
【并不奇怪,瑞雯也是个正常人,她当然会笑。】
“你懂什么呀?”波佩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打开门走了进去,“你知道哥哥的女朋友要得到妹妹的认可多不容易吗?”
“云”将查尔斯轻轻放在轮椅上,他听到波佩的话后好笑得不行,但又觉得她可爱到无法无天。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查尔斯接过她递来的茶杯,看着她微笑,“如果有,就是他们瞎了眼。”
“我在你心里这么好呀?”波佩笑眯眯地凑上去,得到一个点头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有一个问题……”
“嗯?”查尔斯呷了一口红茶。
“就是在你的梦中,我从车上走下来,然后所有的人……”波佩回想当时的场景,肯定地点点头,“对……就是所有人,都在看我。”
“他们都是由我的意识分化出来,所以他们每一个人。”查尔斯笑笑,“每一个人,都爱你,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无可救药地倾慕你。”
波佩翘起嘴角眼睛亮亮地看着查尔斯,心里听到表白高兴得不得了,又憋着不要大声笑出来,歪歪头张口道:“我不需要那么多人的爱慕,查尔斯一个人的爱就可以赢取我的心了。”
她柔顺的黑发被穿过窗户的阳光照出光圈,说话的样子认真又赤忱,笑眯眯地看着他时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撩人不成反被撩得心脏砰砰作响,查尔斯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想要叫它听话一点,却发现根本不起作用。
算了,查尔斯笑着摸摸波佩柔软的脸颊,拿她能怎么办呢?
“波佩,我想将这里重新变成泽维尔天赋学校。”查尔斯被波佩轻轻推着往前走,又穿过了那条长廊,对面墙上的爬山虎覆盖了整面墙,看过去绿得晃眼,但又蓬勃得令人生喜。
“很好啊,等我博士毕业,你就聘请我当老师怎么样?”波佩和查尔斯站在这一排高大的玻璃窗前,看风吹动爬山虎树叶,绿意肆意翻滚。
在夏日宁静的午后,连吹来的风都带着温度和被太阳晒得有些干燥的味道,波佩和查尔斯静静地看着窗外,内心宁静又温柔。
查尔斯捏了捏西装外套里的硬盒,他发现自己紧张了几天都难以平复的情绪,奇迹般地消失了,只剩下因为波佩在身边,而对这个世界怀有的无限热情的温柔和期待。
好像仅仅是爱上波佩,都让查尔斯感觉到轻松愉快,好像一盏沉默了好几年、落满了灰尘的灯泡,突然有噼里啪啦的电流出现,重新有能量照亮自己和他人。
这种平淡满足又因她心生滔天波澜的心情,是要和波佩一起度过余生的笃定。
没有什么比此时更加合适,即使没有亲朋好友,没有波澜壮阔充满新奇的求婚仪式,没有天降吉兆出现奇迹。
但此时此刻,有她,有夏日,有满墙的绿色爬山虎,有热风,有世界的寂静,有他不输于任何人的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