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佩微微皱眉,快速结束了午餐时间,踩着高跟鞋进入了行政区。
冬日战士坐在床上,任由研究人员将他的双手重新绑住,勾着腰垂下头,任由头发遮住他的大半张脸。
他没有闭上眼睛休息,反而发呆似的看着门把手,脑海里一直想起上午那张明媚温柔的脸,即使他已经记不起许多东西,但他知道,那张脸很美。
不是她的轮廓和五官,是她的神情,她说话的语调和活力,是她温柔的目光。
她问他要不要和她一起住……
巴基耳边反复重复着这个问题,甚至盖过了他脑子里混沌不堪的思绪和疼痛。
——咔哒。
波佩扭开门笑眯眯地走进去,蹲在沉默地男人面前,看他清澈的蓝色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晃晃手中的文件想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但被巴基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
一直沉默的男人看着她,看她透亮温柔的碧绿眼眸,看她翘起的唇角,缱绻柔软的金色长发,眉头皱起像是面对什么棘手的敌人,一字一顿:“冬日战士、有时候会疼、不饿……”
姑娘开始还疑惑地看着他,后来明白过来男人是在回答她上午的问题,她有些惊讶地笑起来,去握他的手。
被巴基的手反握,紧紧地抓住,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那根浮木,他认真地看着她,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愿意。”
波佩被他紧紧的一握弄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大眼睛里含着泪,却快活地笑起来,也紧紧地回握巴基的手:“嗯!”
第58章 独臂傀儡(2)
“等会儿出去要跟在我的后面呀, 不要走丢了好吗?”波佩用身份牌解开了铁链,跟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用上了哄小孩子的语气,笑眯眯地同他轻声说话。
巴基站起来,高大强壮的身体高出漂亮姑娘一个头,他居高临下地淡淡看了一眼波佩, 没说话却幅度极小地点头。
波佩这才带着巴基走出那间冰冷压抑的“起居室”,她走在前面,巴基落后她半步,却依言紧紧跟着她,微微低头保持着沉默。
门口有四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已经就位, 波佩微微皱眉, 不过没说什么,侧身笑起来去拉男人的手臂:“走在后面干嘛, 一起走。”
走廊上渐渐有人出现,不过都非常一致地低头走向另一个方向, 实在避不开地就紧贴墙壁, 垂着头等着他们通过。
这是波佩第一次真正看到,基地里的人对冬日战士的态度, 完全的利用、隐藏的厌恶、避之不及的恐惧……这里的所有人,都怀着冰冷的不含一丝情意的态度在对待他,将他作为“重要项目”进行无情的研究。
这就是男人为什么在第二次同她见面时,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在她身上, 有对他的情意, 即使他还并不能清楚的具体分辨出。
波佩因为愤怒咬紧牙关, 在众人偷偷的注视下,松开了握着男人手臂的手。
手上的温度消失了,巴基麻木地将视线转移到地面上,打算放慢脚步,落在后面,如同往常一样,跟在后面等着出任务或者被研究,像条没有思想没有记忆的狗。
没有人会喜欢他,今天短暂的善意和温柔,在对他充满恶意的大环境里会被迅速同化,他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被囚禁,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这样想着,麻木的蓝眼睛里露出几丝讥笑,嘲笑自己的天真。
那只手放开了他的手臂,随后慢慢地,慢到足以让所有人看清她的决心,紧紧与巴基僵硬的右手十指相扣。
巴基受到惊吓般转头去看她,看上去像一只不高兴的加菲猫,他嘴唇紧紧抿着,眉头皱起,视线看着她却又时不时游离,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它被柔软纤细不属于自己的手十指相扣。
周围传来清晰的抽气声,巴基认真观察姑娘脸上的神情,她的眼眶是红的,但是却在冲他笑。
他被这样的眼神烫了一下,右手轻轻挣扎,却立刻被姑娘又一次紧握,她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定定地微笑询问他:“不舒服吗?”
这次的回答不是长久的沉默,巴基盯着她,轻轻摇摇头,他垂下头任发丝滑落,被牵着往前走,安静温顺得真的像一只蓝眼睛的大猫。
波佩带着他穿过了大半个基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守卫在请示上级后从门口撤走,波佩让巴基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他身边生闷气。
太可恶了,根本就没把他当人看,姑娘气得眼眶发红。一只手犹豫着,轻轻拍打她的头,波佩哭笑不得:“怎么了?”
“没事了。”巴基犹豫着,他想起上次出任务时,街边有个小女孩冰淇淋化了在哭,她的爸爸就拍拍她的头,安慰她说没事。
这是他残存的记忆中不多的温馨画面,他不太明白波佩为什么会难过,但他知道自己不想她难过。
波佩去握他的手,紧紧地,巴基虽然不太适应和别人进行亲密接触,身体紧绷,但还是没有动作,只是象征性地挣扎几下。
“你的名字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波佩擦干眼角的泪,将矮几推远了,自己蹲在巴基面前握紧他的双手。
巴基是一个好得无与伦比的人,他身处地狱之中,长期受到痛苦的虐待和实验,他的头脑和记忆被破坏,剩下的只是茫然和无能为力的愤怒。
他掌握不了自己的躯体、思想、甚至灵魂,他被溺毙在水泥地中无法喘息。
但他还是他,是那个一叫他的姓名就让人微笑的大男孩。
他会因为别人真诚的善意而触动,会因为波佩对他释放的爱意而不想让她难过,他会珍藏他记得的每一秒美好的画面。
冬日战士是杀戮机器,它会完美服从命令,会高效完成任务,会在那个冰冷苍白的房间里沉默地弯腰坐上无数个小时,会接受一次又一次机械臂的改造,会剔除不必要的情感。
但他不是,他是巴基·巴恩斯,他不应该活在九头蛇制造的阴影下,他应该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他应该受到善意的对待,他应该……重新露出属于巴基的灿烂笑容。
“巴基是你亲近的人对你的称呼。”
“……巴基。”男人眼神闪烁,仿佛被这个名字刺激,他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呻.吟。波佩怕他伤害自己,伸手想握住他的手。
“——!”巴基头痛欲裂,有什么东西靠近他,长久的训练让他反射性地做出制敌反应——掐着来人的脖子按在身下,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波佩有一瞬间的慌乱,但被他牢牢压在身下后反而镇静下来,她放松身体,唯一还能动的左手没急着去掰脖子上的机械臂。
男人半长不短的深色头发垂下来,遮蔽了上方的光,波佩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能看清他脸颊上亮晶晶的泪痕:“……我到底是谁?”
波佩没法说话,她的手指轻轻地穿过男人的长发,温柔地向后梳理,她的眼神温柔镇静,凝视他的时候倾注了所有的情意。
巴基渐渐松开她的脖子,坐回原来的位置,紧紧盯着她。波佩小声咳了几下,依旧去握他的手,笑着同他对视,说话时因为疼痛有些缓慢:“巴基,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请你——相信我。”
“请——你——相信我。”
巴基怔怔地看着她,半响好像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皱起眉抿紧唇,他的视线落到交握的双手,又移回姑娘的眼睛。
请你相信我,她的眼睛这样说着,带着近乎偏执的坚持和温柔,我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我在乎你。
我在乎。
男人垂下眼,沉默了半响,久到波佩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手被缓慢又坚定地再一次回握:“我相信。”
呜——波佩内心哭得哭天抢地,但为了不吓到这只警惕性超强的不高兴大猫,她只是高兴地紧挨着他,眼角渗出泪水。
不明白为什么她又哭了,巴基头疼,这个烦恼甚至盖过了他对身份问题的追问,他任由姑娘抱着自己的手臂,不自在地坐得笔直,却犹豫着伸出手擦开她的眼泪:“没事了。”
他自己的眼泪都还没擦,波佩拉着他进了浴室,扭了湿毛巾给他擦脸。
“你太高了,巴基,坐在凳子上好吗?”波佩把衣服挂在门后,留出凳子给男人坐,他沉默着老老实实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的样子像个小学生。
波佩看他皱着眉不高兴的表情,配上他乖乖的姿势,简直太可爱了,她笑着站在他面前:“把头仰起来一点,闭上眼睛。”
巴基仰头,温热的毛巾轻轻地擦干他的脸颊,好温柔,他睁开眼盯着姑娘。
“干嘛这样看我。”波佩笑他,一只手轻轻盖在他眼睛上,“马上就好了。”
温柔的手离开他的面部,波佩发现什么似的,弯腰摸了摸巴基的头发。
挨得太近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的巴基身体往后仰,他没看到自己藏在头发后的耳朵渐渐染上红色。
“躲什么呀?”波佩假装生气的抱怨,却笑眯眯地站起来,“该洗头了。”
搞不清楚她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巴基郁闷,表面上分毫不显,顺着姑娘的力度站起来,维持着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