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唐暗想:怕不是那两具尸体的亲人?
果然,那名孱弱男子,依靠着青竹杖,轻声问:“见过这位长老,请问长老有没有见过我的弟弟妹妹。”
你的弟弟妹妹都拿去填池子了。
“阿弥陀佛。”
那人似乎没有了力气,歪着头靠在青竹杖上,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宛若风烛。
他修长的手指在青竹杖上抓了一把,却因为竹杖沾了雨水变滑,他的手滑了下来,脸颊撞在了竹杖上,白雪般的脸颊老鹅抹上了一层胭脂。
他垂眸轻轻“嘶”了一声,低声喃喃:“我身子骨不好,一向是我弟弟妹妹照顾我,没想到两人竟都不见了踪影,唉——”
说着,他整个人往下溜,一副要倒在地上的模样。
陈唐唐上前两步,准备扶他一下,可她的衣摆却被金箍棒扯住了。
陈唐唐无奈回头:“没事的。”
钻进她衣摆里的金箍棒摆动着头。
陈唐唐心里叹息一声,伸出手拍了拍金箍棒大概是脑袋的地方。
金箍棒颤了几颤,恋恋不舍地从她衣摆中钻了出来。
陈唐唐立刻扶住那名病弱的男子,她的手与他的手接触的那一刹,她几乎要被冻伤了。
好冷。
“施主的手好冰。”
病弱男子低头苦笑:“大概是我命不久矣了。”
陈唐唐摇头:“不如等会儿贫僧的徒弟归来,贫僧让徒儿带你去看看郎中。”
哎?这句话似乎有些耳熟,贫僧是不是说过?
男人的眼皮重重一跳:“不,不用了。”
陈唐唐疑惑道:“你的额头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我、我体虚!”男子口不择言。
“体虚……”陈唐唐若有所思。
假扮成男子的白骨精立刻就后悔了。
啊啊啊!他怎么又搞砸了,见鬼的体虚,不,我不体虚啊,要我一夜七次我都能啊!
陈唐唐:“施主真不容易。”
白骨精:“……”
不,我可以的。
他正纠结后悔,突然道:“我本想找到我的弟弟妹妹,可眼下人还找到,我的旧疾便复发了。”
他朝她看去,眸中一片凄然:“不知道长老能否送我回去?”
他露出苦笑:“我眼下怕是一人走不了了。”
“阿弥陀佛,这个忙,贫僧自然是能帮的。”陈唐唐连忙道。
可刚答应完,她突然响起了徒弟叮嘱的话——那位色~气满满的小哥是个妖怪,这样推算的话,岂不是眼下这个也是个妖怪?
陈唐唐停住了脚步,侧头望着他。
他正歪着头,将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一双水眸潋滟,温柔的不能再温柔。
“长老?是忘了什么东西吗?”他抬眸问。
陈唐唐还没来得及答话,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冷哼:“是忘了取你这个妖怪的狗命!”
那个刚刚还孱弱的连路也走不了的男人猛地跳开,让孙行者一棒挥了个空!
孙行者冷笑一声,将师父挡在身后,正面对上这位素衣男子。
男子眼中闪过一道火光,恨声道:“又是你!”
“妖精,纳命来!”说着,孙行者就挥舞着金箍棒冲了过去,男子左右腾挪躲闪,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白骨剑,那剑虽然看上去像是用白骨磨成,可金箍棒砸在上面竟发出沉闷一声响,骨头连开裂一下都没有。
两人且战且行,都怕战火会殃及到站在一旁的陈唐唐身上。
金箍棒与白骨剑相击,金光与白光相交,天昏地暗,风雨交加。
两人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进水里。
最后,还是白骨精力不从心,节节败退。
孙行者正要一鼓作气了断这小妖精的命,谁料,他竟虚晃一枪,掀起一股妖风,带着陈唐唐便奔着远方去了。
孙行者驾云追去,一双金眸几欲流火:“妖怪,今儿个我非要你魂飞魄散!”
白骨精浑身一震,他的法力本就不如齐天大圣,能够几次从他手下逃脱也是使了些看家本事,他再看孙行者纠缠不放,一副要将他大卸八块的样子,几乎要吓破了胆。
要不……还是别惹她这么凶恶的徒弟了。
白骨精想着,便低头看了一眼正被自己打横抱在怀中的陈唐唐。
即便遭遇这等突发状况,怀里的和尚依旧沉着冷静,带着一股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冷,只是她的脸颊被天上风扫过,刮出了淡淡的胭脂色,衬着她白嫩的肌肤越发显得勾魂了,连眉心的那点朱砂痣也越发红艳了。
陈唐唐察觉到妖怪的视线,便抬起头看去。正巧一阵风刮来,将孙行者为她罩上的红披风吹了起来,红披撩到了她的头上,挡住了她一半容颜,她睫毛轻颤,恰似羞红的美人脸隔着纱帘相看。
原本清雅圣洁的人露出妩媚的一面,才是最让人受不了的。
白骨公子周身的骨头都忍不住“科科”作响,简直爱进了骨子里,后面别说是齐天大圣了,就算是玉皇大帝追来,他也要死不回头了,真可谓是色壮怂人胆。
美色误人!美色误我啊!
白骨公子色胆包天,伸手将一个白骨制成的牌子塞进陈唐唐的手中,口中道:“我知长老你一心取经,心性高洁,定然看不上我们这些妖怪,你也别恼我,要恼便去恼月老,谁让他胡乱拉扯红线,非要让我对你一见钟情。”
他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的骨头砸开让她看看,她与他的红线定然都埋进了骨髓中。
“你的徒弟委实太厉害了,我这条命恐怕真就要搭在这里了,唉,可怜你我这辈子怕是做不成夫妻了。”
你这妖精好不要脸!
“阿弥陀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早早醒悟吧。”
白骨公子盯着她,突然道:“要不然长老亲我一个,说不定你亲我一下,我就醒悟了。”
呸!无耻!
白骨公子勾起嘴角笑了起来:“你看,连长老你都不肯渡我。”
白骨公子回头望了一眼正一脸凶象盯着他的孙行者,柔声道::“你我这辈子做不成夫妻,那就下辈子吧,长老可要记好,无论你成佛成魔,可都欠了我一份因果。”
陈唐唐猛地出声:“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他凝视着她,唇角含笑,低声道:“我什么也不做。”
“我只想让长老你看着我的喜欢。”他低下头,似乎想要吻她。
陈唐唐寒毛直竖,金光缠上手掌,正要给他一掌,他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轻声喃喃:“断绝七情六欲真的那么好吗?”
他轻轻蹙眉,幽幽叹息。
手却在陈唐唐的脸上轻轻一抹,陡然间,陈唐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儿的样子。
白骨公子却笑了起来。
“我虽然法力不及旁人,但这一手改头易面的本事却是一绝,一般的神仙都发现不了。”
白骨公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孙行者,低声道:“虽然他能看出来,不过恐怕他见不到你了,如果那人说的没错的话……”
陈唐唐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白骨公子却一个闪身钻进了云彩里,孙行者也跟了上去。
孙行者没有追多远,就云中赶上了那个妖怪。
他当头便是一棒,只听一声骨头脆响,那个妖怪化作一摊白骨直直朝地面坠了下去,连带着怀里的陈唐唐亦坠落下去。
孙行者双目赤红,追随而去,想要在师父落地之前接住她。
这时,他耳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接着,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怎、怎么回事?
他的记忆重新恢复,哦,对了,去救师父。
他急急追去,然而为时已晚,师父从几千丈的高空坠下,已经摔成一摊肉泥了。
孙行者绕了那摊肉泥看了几圈,想着如何是好,可奇怪的是他居然连悲伤的感觉都没有,就好像他师父跟他原本就是陌生人。
孙行者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嗤笑一声:“我还真是生了一颗石头心。”
算了算了,还是将这件事跟他们几个说说,他们几个早点散伙好了。
孙行者转身就走,突然一股疼痛从那颗石头心传来。
他下意识捂住,眼中却一片茫然。
奇怪,为何他总感觉好似丢掉了什么似的?
孙行者看着手中微微发颤、似乎留恋不舍的金箍棒,耸耸肩,将金箍棒变成金针塞进了耳朵中。
孙行者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师弟,发现八戒正茫然地站在山林中,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悟净则拿着几件衣物在市集上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敖烈则在治完腿后,跑到人家郎中房顶躺着,还怎么叫都不肯下来,将老郎中气得够呛。
孙行者将师父变成肉饼的事情对他们说了说,四个人便准备分行李,各自离开,可师父的衣物和法器全都在悟净怀里。
悟净突然跳了起来,一言不发地飞奔而去。
三人追着他,只见他跳进河里,转眼不见了踪影。
他居然一个人将师父的遗物都贪了!
孙行者他们三人明明都不是贪图财物的东西,但不知为何,此刻却难受的要命,似乎不把东西抢回来,连睡觉都不会安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