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唐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这些妖怪的脚程可有些慢啊。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实在扛不动了,你们谁帮帮我!”
“你可真没用,一个姑娘能有多重?”
那妖怪委屈:“谁知道她都吃了些什么啊!”
陈唐唐摸了摸衣袖里的金银锭子和各种宝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袈~裟确实有神通,袖中有乾坤,她却分毫感觉不到袖里东西的重量,行路时也不觉得累,然而,若是别人妄图拿起这件袈裟,便会连同里面藏物的重量也一并感觉得到。
抱歉,让你受苦了。
陈唐唐稍微活动了一下,想要减轻一下身下人要背负的重量。
那人却鬼哭狼嚎起来:“姑奶奶,姑奶奶哟,求您了,别、别动了!更重了!”
陈唐唐:“……”
其实,贫僧没有那么重,真的。
“嘭”的一声,那人背负着陈唐唐跪倒在地。
不会吧?即便加上两匣子的宝物也不至于把一个妖怪累趴下吧?
周围的妖怪跟陈唐唐想的一样,都对着那个扑倒路中的妖怪大笑起来。
“老三,我记得你是野牛精吧?不是应该力气大的吗?哈哈,你是跟哪个女妖精鬼混多了,以至于腿都发软了吧。”
“噗哈哈,老三你小心精尽人亡啊。”
“果然是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吗?”
陈唐唐:“……”
这帮妖怪真污!
“师父,师父……”
陈唐唐突然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唤她,她在袋子里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
“师父,别找了,是我,我变成了一只蝴蝶。”
是她大徒弟的声音。
“徒儿啊……”她话未说完,孙行者就急急道:“嘘——,师父别说话,小心被这些妖怪听到。”
陈唐唐忙捂住嘴。
孙行者的声音有些沉闷:“这此让这些妖怪钻了空子,我若是不私自出去……算了,先不说这个,等出去了,我再跟师父好好道歉。”
“他们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我也飞到前头去瞧了一眼,打死个白花花的蛇妖,让那熊精跑了,不过,师父别怕,我一定会逮住他的。”
“还有……”
夜幕下,一只金色的蝴蝶努力收敛身上的光泽,温柔地趴在布袋上,纤弱的足爬过黑色的布袋的经纬,在微微凹陷的一处停留。
布袋里的陈唐唐只觉得贴着布袋的唇上似乎爬过什么,隔着布袋也觉得痒痒的。
“师父别怕,是我。”
陈唐唐轻声道:“你是我的徒弟,我怎么会怕呢?”
孙行者顿了一下,翅膀飞快的扇动了一下,才又缓缓收拢,口中道:“我刚刚趴在扛着师父那妖怪的肩膀上,好好吓了他一把,他扑倒的时候,我还用神通托了一下师父,没让师父别受伤。”
贫僧被人以为体重超重,原来都是你的锅。
“我现在一路陪着师父混进黑风洞里去,再一棒削死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妖怪!”
“可是他不本来就是黑熊精的吗?还用吃熊心?”陈唐唐疑惑道。
孙行者一噎:“师父还能注意到这些,那我就放心了。”
“奇怪,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又是那个耿直的妖怪道。
同行的妖怪催促道:“哪里有声音,得了,知道你胆子小,别自己吓自己了。”
陈唐唐和孙行者二人不敢再言语。
没过多长时间,陈唐唐的鼻尖突然嗅到一股花香。
孙行者轻声道:“这妖怪还真会享受,居然找了一个这么漂亮的洞府,都快赶上蓬莱仙境了。”
“大王,大王,我们回来啦!”小妖怪们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
正扛着陈唐唐的妖怪问:“我肩上这个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麻溜儿送进大王的房里去,嘿嘿,别误了大王的好事儿!”
“你不帮……”
“帮什么帮?你可是野牛精啊,当初都怎么犁的地?又怎么拖的车?一把子力气不用在正经地方,难道想要用在哪个小妖精身上吗?”
我是野牛,不是家养的,哪里需要犁地、拖车?
野牛精被妖怪大哥挤兑地说不出话来,只得又“哼哧哼哧”背负着重担前行。
那个跟他对话的妖怪道:“我得向大王报告一声。”
说着,朝着洞中另外一条甬道走去。
孙行者的翅膀扇动了一下,他犹豫着,是该先去打死那只黑熊精,还是应该守着师父。
算了,妖怪何时都能打,师父却只有一个。
师父定然被妖怪吓坏了,还是守着师父好了。
陈唐唐就像是能够听到他的心声一般,突然道:“你先去做要紧事儿吧。”
孙行者坚决道:“陪着师父就是最要经的事。”
陈唐唐道:“阿弥陀佛,我方才听那些妖怪说,他们可绑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你去查一查。”
孙行者冷淡道:“若说来本大圣就是天下第一妖怪,我只知道守着师父,管他们作甚!师父慈悲为怀,博爱众生,我可不是。”
听他说了这番话,若是别的和尚怕是要生气的,即便不真生气,也要装作生气的样子,站在道德制高点训斥他一番。
陈唐唐却道:“也罢。”
说罢,她便不再说话了。
孙行者的心却不安起来。
他将她说的那两个字连同语气声调翻来覆去的咀嚼,有些担心师父生了他的气。
毕竟还要共处那么长的日子,若是闹得不痛快就不好了。
找好了理由,孙行者便道:“行,那就听师父的,我去去就回,师父小心!”
陈唐唐低声道:“好。”
孙行者拍拍翅膀,沿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而扛着陈唐唐那个野牛精也越走越快,口中还不住念叨着:“鬼……鬼爷爷,别找我啊,我可什么坏事都没干,我头野牛精,吃素,吃素的!”
他将两人刚才的低声交谈当成鬼言鬼语了。
陈唐唐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神情来。
妖怪还怕鬼?
野牛精撞开大王卧室的门,将陈唐唐往床上一扔,自己就撒蹄子逃走了。
好在床上高床软卧,她落在上面就松软地陷了下去,一点都没伤到。
陈唐唐从黑布口袋里钻了出来,却被眼前的美景震住了。
她躺的那张床并非是真正的床,而是在四棵大树间拉了一个用藤蔓编织成的网,网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她稍微活动一下,藤蔓网还在乱颤。
那些树木郁郁葱葱,树下生着或紫或白的野花,树干上盘旋着薜萝,而树枝上则挂着一个个像是装蛐蛐的小草篓子,篓子只有巴掌大小,编的细细的,只有星星点点荧光透出,就像是挂在枝头的星子。
陈唐唐跪在床上,抬起头,轻轻碰了一下那草篓子,草篓子轻轻晃动,里面的萤火虫就撞在壁上。
她环视这座洞府,在幽暗如星子的萤火虫微光下,房间里恍若仙境。
不知道住在这里的大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黑熊精吗?想来毛一定很多。
陈唐唐的指尖儿在树枝上蹭了蹭。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陈唐唐还没来得及下床,那大王便走了进来。
陈唐唐凝神望去,只见那人生的高大,身穿黑色长袍,外罩一件鸦青色的披风,披风上带着一个兜帽,兜帽下是一张英俊而冷漠的脸。
他在自己的洞府里居然还戴着兜帽?
他闯进来正好与她打了个照面儿,看了个对眼儿,两人同时怔住。
星星点点的荧光下,攀着枝条的人回眸望来,明明生的美貌,却一脸高不可攀的禁欲冷漠,她眉心的朱红与唇上的嫣红像是冰雪中开出的花蕾。
多好看的人啊,他打第一眼见到就心动了。
他匆匆上前两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攥紧自己的手,可越紧张,越是说不出话来。
啊啊啊,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丢份儿,出声啊!
他恨不得锤自己喉咙几下,好让自己的器官听话些。
然而,他的声带大概出门遛弯儿去了,根本不听从他的召唤。
陈唐唐却看到一个身姿矫健,又极为英俊的男人,正皱紧眉头瞪着她,一脸不郁。
陈唐唐从床上下来,低声道歉:“抱歉,误上了大王的床。”
没事啊,你想上多久就上多久,本大王不介意的。
然而,他急的脑门儿都冒汗了,才发出一声——
“哼。”
不,本大王不是这个意思!
陈唐唐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
这位黑熊大王估计是生气了,怕不是要吃了贫僧?
幸好贫僧有金光护体,可谓是钢筋铁骨,不怕,不拍。
唉,惹怒了他,看来他不会老老实实皈依了,也不能让贫僧摸摸毛了。
阿弥陀佛,真可惜。
两人又眼巴巴对视了片刻。
黑熊精抱着双臂干巴巴挤出一个字:“你!”
门外却陡然传来一个妖怪的声音:“大王,那猴子跑了,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