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本来是想,如果你喜欢孩子的话,也许我可以想想办法,毕竟小孩子真的很可爱。”明月摸摸下巴,觉得有点遗憾,“我弟弟小时候可萌了!”
“你还有弟弟?”
“嗯,以后带你去见我的家人和朋友。”
矢三郎在叫他们,说如意岳上的火即将点亮。当明月他们走到船舷边的时候,正见到暗影般的山峰上倏然亮起火光;橘红的火光如流瀑,转眼流转出一个“大”字,地面的人群也随之爆发出欢呼声。明月往下看,见到城市灯火浮华,将云层也映成灯光的颜色。她忽然想起她曾在凌云山上往下看,只看得见茫茫云海,而地上的人也只看见云海涌动着虚幻的海水,看不见王权更看不见神。
“我喜欢这样,”明月说,“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果然还是觉得……这样的世界能存续下来,真是太好了。”
茨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她也是这样,神往地说她喜欢这些东西,最后投身于那条黑色的河流中。在这一瞬间,他感到憎恨的毒液猛地从心底灼烧而过,几乎要让他露出獠牙,将这一切会给她带来危险——喜爱也是一种危险的诱惑——的事物统统撕咬成碎片。反正她也说了喜欢他,说了爱他,那就只为他而活,而他是绝对会把她看守好的……
但……灯光会映亮云层,也会映亮她的眼睛。她笑时眼里流光滟滟,容颜很美,飘扬的长发也很美,点缀了她秀发的宝蓝发饰也很美,上面镶的水晶还在闪闪发光。她说:“看啊茨木,今夜的灯火真好看。”
夜风袭来,凉爽宜人。他忽然就平静下来。
人类或者妖怪……如果所有生命都会在得到所爱时欣然而笑,那么失去所爱时也必然感到悲伤和憎恶。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会失去这样的笑容?
就这样好了……暂时这样就好。
“好看吗?既然是你说的,那我也姑且认可吧。”茨木握住船舷,感受着风将他的长发和衣衫吹得摇摆不定,“明月,刚刚你说到孩子,是你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咳……茨木酱你变得敏锐了。不是现在,只是觉得……未来某个时候,会有个孩子叫我‘妈妈’、叫你‘爸爸’,这种感觉也不坏。”明月托腮远望,“不过,我真的能照顾好一个小孩子吗?我也不确定。说不定只是看别人的小孩可爱,一时冲动而产生的念头。扪心自问,我一点做母亲的准备都没有呢。”
她走到甲板那头,从宴席上拿来一瓶伪电气白兰,给茨木倒一杯,自己也端一杯。金色的酒液冰凉清澈,弥漫出花果的芬芳和甜香。明月啜了一口,愉快地眯起眼睛。
“还有……”
呼出的白气让杯壁起了雾,透过雾蒙蒙的琉璃杯,明月看见的也是一城朦胧的流光。在美景和美酒的双重熏陶下,她想更多地微笑,也想把更多的喜悦分享给他。于是她仰头一气喝光杯里的酒,大口咽下,而后在漂浮而起的微醺酒意里,笑着捧住他的脸,将他拉过来,也或者是她自己扑到他怀里,踮脚吻他。
“……还有,那也不只是我的孩子,”她愉快地低语,“是‘我们的孩子’啊,你这个傻瓜,因为是跟你在一起,才会产生这种想法。”
希望有新的生命诞生,首先是因为爱,然后从爱中生出期待。
也不知道他懂不懂。
但就算现在不懂,在他们漫长的未来里,她也会在他身边慢慢告诉他,人类的爱、她的爱,究竟是什么样。以及,那些更多的关于生命的问题,那些她自己也还不懂得的事情,他们都会一起经历,一起尝试解答。有一些答案关乎言语,有一些只关乎言语背后的东西。
“那,你什么时候想要的话,明月,我们就要一个……孩子。”茨木抱着她,迟疑着,很不熟练地吐出那个词,“如果你喜欢,都可以。”
明月用力回抱了他一下,而后抬头看向天空。“茨木,看那边。”她说,“今晚是上弦月。”
那一弦清莹莹的月光,从古至今,穿越无数世界,在哪里都如此莹润美丽。光阴会流转,故人会走散,但有一些美丽不会改变,不止是这月光,更是月光所代表的更深刻的东西。在她漫长的旅程走向真正的终结之前,她想要更多地去了解那些事物。
跟所爱的人一起。嗯,所爱的妖怪也一样。
今后还会遇见怎样的事,又会看到怎样的风景?一定有很多很好的经历,也一定会有不好的。但无论怎样,都是要认真对待的生活。
“茨木,月色真美啊。”
番外:他们的生活
第157章 番外一 少年佐助之烦恼(1)
忍者学校成立65周年的时候, 佐助被鸣人他们强拉回去参加庆典。学校里垂了个大大的条幅,无非写着“大祝贺!忍校65周年庆!”这种蠢话, 还有放一天假所以到处跑跳的小孩子们, 吵吵闹闹、高兴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令佐助不禁怀疑:真的值得兴奋到这个程度吗?
因为有这个疑问,他站在教学楼的窗边, 盯了好一会儿训练场上的孩子。几个小男孩打闹成一团,几个女孩子在旁边喊着什么, 大概是加油或者劝架吧, 他上学那会儿也发生过差不多的事。但是,这个年龄的孩子看上去真的很小,小到让佐助惊讶而困惑。他试图回想自己当时是什么样,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时候还有女孩子跟他表白呢,难道就是对着像那边那群小鬼头一样稚嫩的脸, 说出“我喜欢你”的吗?真是太怪了。
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想这个?佐助无声地叹了口气, 将先前的胡思乱想归结于刚完成任务后的疲惫。据说目前时局算不错, 没什么大的摩擦,但国家和村子之间来回的试探总少不了, 佐助就刚从外面回来,而且为了保护同伴受了点伤。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扭来扭去的后辈。但当他低头的时候, 突然在脚边看见一朵玫瑰花和一个信封。
……玫瑰花和信封?刚才有人?
写轮眼的图案浮现一瞬, 却未能发现任何异常。佐助将花和信封捡起来, 同时小心地不去碰到花的刺,防止中毒之类的事件。但他立刻发现这种谨慎是多余的,因为玫瑰的刺已经被拔去,一根不剩;深绿色的茎干摸起来顺滑得像丝绸。信封干干净净,只写了一个带圆圈的“1”,看起来是个编号。
佐助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米黄色的卡片,上面写着:
——相逢何处是,远在白云乡。
“佐助!看什么呢?”
身边影子一晃,然后肩膀被人大力拍了拍。佐助能躲过,但他没有;同伴之间的戏耍,不用当真。他抬起头,看见鸣人正好奇地看着他,随即一脸坏笑地捅捅他,说:“哇,情书啊!佐助你这家伙,还是那么受欢迎嘛。”
“说得就像你没收到过一样。”佐助不以为然。在忍校的最后两年里,他常常收到女孩们的心意卡片,为此很受了同伴们一些嘲笑——小时候大家对于和异性交往莫名计较。但等大家年龄再大一些,男生们的嘲笑就转为说不出口的羡慕和隐隐的嫉妒,只有鸣人这样大大咧咧的人才会毫不在意地继续开玩笑。
不,或许不是因为性格,而是因为优秀的程度。就像鼬说的,太优秀就会被排挤,最后会变得孤独。
只有同样优秀的人才能以平和的目光看待彼此。
佐助把卡片揣进兜里,花捏在手上。他打算再观察一下,如果有人刻意将这东西扔过来,应该还会有后续动作。佐助能接受自己目前还不是最强,但他不能容忍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会是谁?为了什么目的?
鸣人也在思考。“好奇怪,怎么会有女生送黄玫瑰?那不是分手才送的吗?”他嘟哝着,唇边属于少年的细小胡茬和代表九尾封印的胡须标记混在一起,配合上他的圆脸,不那么英俊,却很有亲和力。他用充满渴望的目光看着佐助的衣兜,无声地表达了他的好奇。
“别看了,上面没署名。”佐助被他看得一个激灵,嫌弃地走快两步,“鸣人,你什么时候对花语感兴趣了?以前我去花店的时候,你还说话语是小女孩过家家的东西,差点和井野吵一架。”
好友大声咳嗽起来,还瞪着眼睛说他就是突然对花语感兴趣,什么别的意思都没有。那样子要多心虚有多心虚。佐助多看了他一眼,笑起来。
那是一个笃定的、戏谑的笑容,像抓住好友什么把柄,有点儿不怀好意。“我说,你不会是有了喜欢的女生吧?”佐助挑高眉毛。
鸣人大叫了一声,扑过来勾住佐助的脖子,让他小点儿声,还紧张地左右看,确定只有几个过路的小孩子好奇地看着他们后,才松了一口气。
佐助使劲把他手臂拨开。“拜托,你这么夸张不是更引人注意吗?而且又没人,你紧张什么……”他眼神微妙起来,“难道是今天一起回学校的同学吗?”
鸣人抱起手臂,那是一个有点儿防御性的动作,目的是掩盖心里的不好意思,努力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那个,你不是知道的嘛。”他小声说,“就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