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已经僵硬到就连藤丸立香都无法挽救了。他尴尬地笑了两声, 打定主意绝对要离开这个死亡话题, 他接过芽衣的数据报告, 简单地翻阅了一下, 有些惊讶地挑眉:“等等,最奇怪的数据难道不应该是宝具吗?那可是我亲眼看见,展开来就能够毁灭世界的宝具啊, 竟然只是a++吗?”
“海拉……啊不,我确实是有级别ex的宝具啦。”
“嗯?”
“被消耗的太狠了,现在无法使用了。”芽衣说着,意味深长地用眼角的余光瞥迦尔纳,“而且冥界海姆这个宝具,消耗也很大,死神海拉之前能展开,也是依靠了冬木市的地脉,即便如此,也只是容纳了整个冬木市而已,距离那种真的能将全世界都冰封掉的情况差很远……只能说是,有能毁灭世界的潜力而已。”
“那岂不是说,就算……咳,不去管她,海拉最终也无法毁掉世界?”
“那倒不是,死人会反哺冥界海姆,给它点时间,迟早能覆盖整个地球的。”芽衣摇摇头,“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啦,被消耗一空了,再度启用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迦尔纳无动于衷。
芽衣有点丧气,她偷偷摸摸地看着迦尔纳的侧面,太阳神之子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专注,锐利,就像是一柄永远锋芒毕露的枪。芽衣不由自主地走了神,直到这个小小的会议结束。
一只手放在了芽衣头顶上。
芽衣抬起头,看见迦尔纳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在看她,见到芽衣抬头,微微柔化了眼神,他似乎是想要微笑,但是这个举动怎么做都有些僵硬:“……其实到了现在,我依然对成为御主这件事没有什么实感,也不觉得自己能真的成为一个好御主,但既然事实已经变成了这样了,也只好竭尽全力去做了,希望能比我做从者的时候更好一点吧。”
“迦尔纳当然是最好的啦。”
迦尔纳这会儿笑起来就显得自然多了:“罗曼医生为我们准备了住宿,要去看一眼吗?”
“好的。”
再然后,芽衣就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等等,迦尔纳停下——!”
但她的提醒显然迟了,一群人懵逼地看着迦尔纳笔直地撞上了墙壁,撞出了一个凹陷的坑洞。而迦尔纳本人则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捂着脸蹲了下去:“我……我忘了我不是英灵了……”
不是英灵就不能英灵化——
——自然就没法穿墙了。
芽衣捂着脸,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
……
迦尔纳在床上翻来覆去。
从者不用睡觉,有很多从者仍然保持着睡觉的习惯,但迦尔纳显然不属于这个行列。可如果是人类——睡眠显然就是不可避免的必需品了。然而,迦尔纳复活的第一个夜晚,他却失眠了。
翻来覆去。
翻来,覆去。
一个坚硬的小小珠子硌得胸口疼。迦尔纳悄咪咪地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用绳子悬挂在脖子上的小袋子,打开来,里头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说是泪水,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泪水的迹象了,它被高浓度的魔力同化了,虽然仍然是圆润的形状,但其中七彩的光芒闪烁,仿佛藏着世界上所有的色彩。
藤丸立香评价说,这是颗长得猎奇的圣晶石。
它应当还能充当圣遗物的作用,不知道用这颗圣晶石,究竟能召唤出什么样的从者——但迦尔纳立刻就拒绝了这个建议,相反,他还找达·芬奇要了一个能够完全抵御他身上的火焰的小包装袋,方便迦尔纳贴身带着。
——按照藤丸立香的说法,达·芬奇亲压根就是在敲诈,但迦尔纳仍然很感谢达·芬奇的援助之手,虽然他为此写了好几张完全不同的欠条。
但这都是值得的。
迦尔纳将这颗泪之石按在胸口,突然感觉到无比安心。他无法抑制地回想起,芽衣为他落泪的场景,明明是在哭,然而也在笑,她的微笑闪闪发光,就像是悬挂在天空中的星辰,美得令人心碎。
胸膛里的心就不争气地跳动起来。
——好像一瞬间宇宙诞生,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膨胀燃烧成了漫天的星辰。
迦尔纳把泪之石重新放在了小袋子里,又翻了一个身,他突然想去看一眼芽衣了。要知道,在这之前,芽衣可是经常晚上睡得不安稳,除非有人抓着她的手——她会乖乖的吗?会不踢被子吗?会不做噩梦吗?会不会团起来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松鼠?
一想起来就忧愁得让人睡不着。
但迦尔纳又不能跑过去偷偷看一眼,他要是还是英灵的话,英灵化偷偷跑过去,谁也不会知道,但现在他复活了,又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隐身之类的能力,过去的话……一定会被打的吧。
迦尔纳叹了一口气。
他还清晰地记得,芽衣被玛修带着按进女性从者的宿舍时,玛修凶神恶煞地转过头,威胁迦尔纳:“迦尔纳先生绝对不能够偷偷摸摸跑进来看啊,那样的话,就和黑胡子先生一样糟糕透顶了。”
她说着,就像是扔垃圾一样,将黑胡子踹了出去。
迦尔纳就和黑胡子两人在门口,相顾无言了好几分钟。良久,黑胡子以同道中人的态度拍了拍迦尔纳的肩膀,开始给他推荐自己的珍藏,又被路过的玛尔达打飞了出去——玛尔达听说了迦尔纳的事迹,对他的态度倒是颇为友善。
“刚刚成为御主,应该很忙的吧?”玛尔达对迦尔纳微笑,“干嘛蹲在这里?……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
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这是在说他吗?
……可是他并没有被抛弃啊?
“真是受不了这种眼神。”玛尔达嘀咕两句,又把女英灵宿舍的门合拢了。迦尔纳不知道做什么地守在门口,守了半个小时之后,藤丸立香这才过来,告知迦尔纳,他的御主注册已经完成了,拥有了自己的门禁卡,可以自由出入大部分迦勒底的房间,还有超棒的全自动单间了。
回忆到这里,迦尔纳再次翻身——
然而,就在这时,迦尔纳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两个呼吸,一个轻柔,一个粗壮。迦尔纳本能地就要扑向床头去抓自己的武器——然而扑了一个空。他的不灭之刃已经消失了,新的武器达·芬奇亲还没有制作出来。
“汪呜!”
迦尔纳:“……”
芽衣:“等等啊,汪汪那是迦尔纳啊,不要咬他!你又不是定春为什么会养成这样咬人的习惯啊!”
实际上,体态庞大的巨犬刚刚的举动,其实称不上咬,充其量只是轻柔地,带着一点讨好意味地含住了迦尔纳的脑袋而已,甚至还亲昵地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脸颊——迦尔纳本人没什么问题,黄金甲的保护没有漏洞,更何况现在的甲还能够算是正品,货真价实地诸神都打不破的防御。
但是……他的睡衣好像……保不住了。
地狱犬的口水有强烈的腐蚀性,就这么一小会儿,就在迦勒底的地面上滴答出了好几个小坑洞出来了。芽衣急忙把迦尔纳拯救出来,用袖子把他的脸擦干净。
迦尔纳:“你怎么在这里?”
“呃……这个……”芽衣眼神游移了一瞬,最终自暴自弃地咬住了下唇,“我睡不着。”
迦尔纳:“???”
“没有你在,我真的睡不着。”芽衣可怜兮兮地说,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触碰迦尔纳的手,“我能待在你身边吗?就抓着你的手,我发誓不打扰你。”
嗯,好吧。
……
三分钟后——
迦尔纳:“……你还是睡到床上吧,我守着你。”
……
再十分钟之后——
芽衣:“不不不迦尔纳我们还是……”
……
半个小时之后——
“砰!嗙!咚!”
芽衣:“……”
迦尔纳:“……”
海拉的爱犬加尔姆趴在床铺的废墟上,一脸无辜地甩着小尾巴。
……
……
第二天早上六点。
藤丸立香一晚上没有睡好,他总觉得,好像晚上又有哪位从者爆发了可怕的战斗了。虽然大家都是为了人理在一同作战,但由于性格、习惯和三观的截然不同,经常会爆发出可怕的战斗,藤丸立香在旁边拉都拉不住。
这样一想,迦勒底还能幸存到现在,真是奇迹。
——不过现在好了!
迦勒底终于来一个最能打的御主了!
单凭实力就能将整个迦勒底的从者们按在地上摩擦,是传说中超越了五星从者的六星梦幻大佬(并没有),啊哈哈哈从今天开始他藤丸立香就要过上在大佬身后喊六六六的幸福日子了。
藤丸立香高高兴兴敲了敲迦尔纳的门:“迦尔……”
门没关。
被轻微一碰就开了。
藤丸立香的声音戛然而止,在门内,原本是床的位置已经被一个庞然大物所霸占了,几乎和房间一样庞大(其实还可以更庞大)的地狱血斑犬盘踞在这里,地面全是它口水腐蚀出来的坑坑洼洼——这个庞然大物忠心耿耿地盘着两个人,迦尔纳斜躺着,而他的从者芽衣正依靠在他的胸口,两人双手相连,睡得非常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