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
你是江户川迦尔纳吗?
“……但既然我还在御主身边,这些小事我能帮御主处理掉。所以我也没有多问。而这一次,我抱着御主来医院——”迦尔纳顿了一下,才继续维持着他那种明明很正常,却让听者感到古怪的语气说,“虽然,以我的能力,举着十个正常体重的女性做花样杂耍也没有问题,但御主的体重真的太轻了。”
“我们能不提体重的问题吗?”芽衣捂着脸,她觉得特别牙疼,“你知不知道,体重和年龄一样,都是女性绝对不能触及的问题?”
迦尔纳的话被芽衣强行打断了。
然后他扭过头,假装没听见御主隐藏的抗议:“……来到医院之后,因为不了解御主的病因,所以医生为你做了全身的体检。”迦尔纳说完,从一旁桌子的抽屉里抽出一垛特别厚的病历本,他一份一份地往外取出来,“血样,尿液……”
住口!
你们到底在她昏迷的时候,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啊!
迦尔纳将最厚的一份黑白胶卷照片抽出来,他举在半空,以至于芽衣能够清楚地看清楚里面的内容:“这是CT扫描的照片。”
芽衣感受到一阵窒息的恐惧。
迦尔纳对芽衣的恐惧一无所知,他一只手举着照片,另一只手,在照片里空荡荡地地方划过:“这里原本应当是肺叶,往下是肝脏,胆囊,胰……”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芽衣强行打断了。
“够了!”
迦尔纳放下手,他的神色平静如水。
“这样,御主您还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的吗?”
……
……
一时之间,芽衣没有说话。
迦尔纳也一言不发,他该说的言语已经说尽,应行的事已经达成,剩下的,是独属于芽衣的事情了。无论对方选择信赖坦白,或者谎言欺骗,迦尔纳都能够接受。供奉少女为主的行为丝毫不会动摇。
这没有任何特殊的理由。
只因为,他是迦尔纳。
芽衣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迦尔纳,白发枪兵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干净到几乎空白,也同样因为这种空白,反而给予人非凡的压迫感。迦尔纳很容易让不熟悉他的人,误以为他是一个凶恶的邪恶之人。
但也许是看久了,芽衣反而觉得有几分亲近。
她清幽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一刻,芽衣在召唤出迦尔纳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有了“这注定会发生”的觉悟。但当它真的发生在芽衣身边时,她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以往的屈辱,愤怒,痛苦……反而是生出了那么一点委屈。
想要被抱抱的委屈。
芽衣咬住了下唇:“内脏消失了……当然是,被取走了。”
迦尔纳神色微微一动。
过往的回忆一旦破开了一个口子,瞬间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蔓延开来。芽衣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让太过负面的情绪沾染上叙述的话语。然而,这太艰难了。毕竟,芽衣既非圣人,也不是觉者,她只是一个怀抱着悲哀之愿,仍然徘徊于世的亡灵而已。
“……被我的家人取走了。”
芽衣的叙述仍在继续,她每说一句话,都要稍微地停顿一下:“血统论其实挺可笑的,不过,我所在的家族,确确实实也担得上一句贵不可言。”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当然,不能和你比。”
迦尔纳没说话。
这么当着别人的面,戳着别人的痛处,实在不是做御主的道理。
不过,就像是迦尔纳很难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毒舌一样,他也没有被这些话冒犯到的自觉。
“我有一个姐姐,她……她在一次事件中,被妖怪吃掉了身体里的一部分内脏……这是多么可悲的,不幸的,凄惨的遭遇啊。她的母亲为她垂泪,父亲为她痛哭,她还那么小,为什么就要经历这样的不幸。于是为了补救,这家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将尚未出生的小女儿内脏,移植给她。”
芽衣的声音非常平静,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说无关的事情:“那个小女儿就是我。”
芽衣很难形容,迦尔纳那一瞬间的表情。
像是悲悯,也像是感同身受。
最艰难的地方说完了,后面的情况就简单了很多:“因为害怕自己心软,我的父母不敢自己抚养我,他们从外面雇佣女仆,照顾我,每三个月换一次。把我关进永远看不见光的黑屋里。我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尚且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后来,这件事大概是被我的那位姐姐知道了,我才得到了正常的受教育的权利。”
手指一节一节地收拢。
在雪白的床单上抓出好几道褶皱。
“就像是亏待太多后的补偿一样,他们给了我不计其数的玩偶,游戏,书籍,漂亮衣服,甜点零食。但仍然不准让我离开那件屋子,甚至为了防止我离开太远,甚至在我的脚上套了脚铐。”
“我没有事可做。我只能读书,书上说,这个世界上有鲜花,有阳光,有微笑,最后所有人的结局都是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世界和书里的世界不一样。偶尔,我也会觉得我是生活在高塔上的莴苣公主,只等待着英雄将我解救出来。”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还是犹如长大了的猪羊,该去屠宰的那样死掉了。”
说到这里,芽衣脸上浮现了一种奇异的表情,她仿佛如梦初醒般,用着惊叹般的语调和迦尔纳说:“就在我死前的最后几小时,我母亲握着我的手,痛哭流涕,她好像这时候才意识到,她竟然还有一个女儿。她这个女儿的一生也是如此悲惨,不幸,痛苦。”
“她用含着热泪的眼睛凝望我,用温柔的脸颊抵着我的手,恳请我原谅她。仿佛只要我宽恕她,她就能得到拯救一样。”
芽衣的面容上,仍然带着那股仿佛做梦般的味道。
她的语言既不生动,也不详实,甚至还多少是怀着讥讽和尖刺地叙述着。然而,迦尔纳完全能够想象出那样的场景。多少年以前,他的头顶上是浩瀚的苍穹和恢弘的银河,身边是从亘古流淌至今的恒河,点点渔火落在河流上,碎成千万光尘。夜很黑,风声却很温柔。而迦尔纳的生母贡蒂,也是这般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她向他许诺了权势与荣耀,只求一个原谅。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你的是怎么回答她的?”迦尔纳问芽衣。
芽衣回答:“我告诉她,我会仇恨着你们,直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天。”
……真是决然的回答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一个bug。
只有御主才能看到其他从者的面板,所以严格来说太太是看不到的。
↑已经对此进行了调整√感谢古镜酱的抓BUG
作者是FGO入坑的新人,有BUG请大家指出,能改就改,难以修改的我会说明,防止误导的。
第13章
然而迦尔纳不知道芽衣的选择是否正确,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否正确。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花,芽衣也是。然而这小小的芽,唯独没有被灌注过爱。对比起来,迦尔纳都觉得自己幸运到了极致,最起码,他在生前遇到了难敌。
遇到了拯救他的友谊。
可芽衣呢?
她什么也没有。
芽衣眨眨眼睛。她原本不想哭,但眼泪自发地充盈了眼眶,将她的视线模糊成一片仿佛被雨水浸泡过的世界。在坦诚之前,芽衣多少抱着一种卑鄙的想法,她将自己的苦难当做筹码,赌圣洁的迦尔纳绝无可能无动于衷。但迦尔纳尚且未曾说话,芽衣就已经疼到难以呼吸了。
她好像又躺在那个冰冷的金属床上,刺眼的白兆灯照过来。护士和医生在她身边窃窃私语。他们议论说,“要不要打麻药?”“不用,麻药会影响手术的成功率。”这些人的话语,让芽衣惊恐到快要尖叫。
她是个人啊!
不是什么装载着器官的罐头。
救救她啊!谁来……谁都好……无论让她付出如何的代价,救救她啊!
芽衣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紧了。她抽泣一声,是迦尔纳握住了他。白发枪兵的这个举动令她稍微冷静下来。对芽衣而言,那一切刚刚发生在几天之前,刻骨铭心,甚至连时间的洪流都来不及冲淡那种恐惧。
芽衣低下头,泪水就沾湿了被褥。
迦尔纳的手心真的很暖。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等待芽衣情绪稳定下来。他眼神有些悲戚,这对于寡言寡语的迦尔纳来说,已经是他最露骨的情感表露了:“所以说,你寄托于圣杯的愿望,就是复仇吗?”
“我不该复仇吗?”芽衣反问他。
当然应当,没有人应该犯了错而不受到惩罚。但迦尔纳没有这样回答,他比芽衣自己还要了解芽衣,因此,他说:“我不太能理解,你你向我寻求理解和认同有什么意义。”他顿了一下,“如果御主需要我表态的话,我也可以明确无误地告诉你,无论你追求的是何种的愿望,只要你祈求,我就必然会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