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入的过程倒是十分顺利,除了之前危险的话题之外,髭切似乎也没打算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而在手入结束之后,池小言也是感觉到了一丝倦意。这样的工作果然还是相当耗费灵力的。
不过池小言并没能如愿以偿地躺下去休息,手入工作结束之后,池小言忽然接到了来自本丸的通信。
“主上大人!”另一端说话的是狐之助,“修行当中的龟甲贞宗寄回来了书信,要给您传送过去吗?还是等您回到本丸之后再看?”
“嗯?”池小言的呵欠僵在了脸上,在听到龟甲贞宗的名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抽动了一下。
事实上,对于修行书信这种东西,她完全没必要着急去看,待她完成了一切之后回到本丸再好好阅读也是可以的,但寄信的人毕竟是龟甲贞宗。
那是来自他的消息,所以她想早点看到,哪怕早一秒也好。
“书信吗?”池小言轻声念了一句,接着道:“那就麻烦你把书信传送到我这里来吧。”
“明白了。”狐之助应下声来,接着,它又问道:“请问您那边进展得顺利吗?”
原本只是寻常的问候,只是狐之助的语气似乎有些过于严肃。这让池小言不由得有些在意。
“还可以。”池小言单手撑着自己的眉心,轻轻眯眼回答着,“我们差不多已经摸清了呱呱的所在位置,明天一早应该就可以找到它了。”
“可您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狐之助继续追问,“是不是您所在的那个地方已经是深夜了?”
“是啊。”池小言回答。
“那可能有点麻烦了。”狐之助的声音又沉了些许:“是这样的,主上大人,刚接到时之政、府的通知,由于种种原因,部分时空之间连接的通道出现了一定的波动,本丸与您所在的世界出现了时间的不同步就是那个世界在影响范围之内的证明。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请您务必早点回本丸。”
“虽然通道也只是可能会被破坏,但如果真的出了问题的话,您就得在那个世界等到通道被修复为止,那可能会比较麻烦。”
“唔……这样啊……”池小言抿起了嘴唇,“但我们恐怕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大概还要六七个小时的样子,如果在这边等这么久的话会不会有点冒险?”
“只是几个小时的话……”狐之助犹豫了一下,“风险还是有些大,不过如果您现在回来的话,那么再去申请进入这个世界的许可同样也会比较麻烦,毕竟是第二次因为个人原因进入同一个世界的同一个时间节点,有一定的篡改历史的嫌疑,时之政、府审核起来会更仔细。所以您打算怎么选择呢?”
“如果我被留在这个世界一段时间的话……本丸会受到什么影响吗?”池小言又问。
“影响倒是不会,只是没办法进行大型的出阵任务而已。两边的联系是完全中断的,消息也没办法相互传递,没有主人在的本丸多少有些不便,而且也不知道通道修复需要花多少时间。”狐之助说。
“我明白了。”池小言紧抿着的唇终于松开了些许,接着,她的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来,“没办法了,只好稍微赌一下,但愿我的运气能好一些。”
第76章 通灵之术(八)
切断通讯之后,狐之助依言给池小言传送来了龟甲贞宗的书信。信封上规规矩矩地写着一行“致主人”, 那字迹十分规整, 甚至看上去比池小言的书写还要秀气一些, 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
池小言只觉得自己拿着信封的手不由得轻微颤抖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气, 暂且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接着她轻轻将里面的那张薄薄的信纸抽了出来,缓缓铺展开。
那是……他的书信。
“离开本丸之后, 我觉得十分寂寞呢……不知道听了这样的话, 您会不会不再继续往下读了呢?”
映入眼帘的第一行这样写着。池小言不太能想象龟甲贞宗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样的话的, 她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抓了一下。略有些酸涩,又有些痒。
她继续往下看去。
“不会的吧。因为您啊, 跟其他人不一样呢。”
“至少在我眼中是这样的, 作为主人, 或者我更想说作为您本人, 您与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在工作方面,您无疑是一名出色的审神者, 在我们这些下属面前, 您总是在努力表现自己强大的一面——事实上, 您已经足够强大了,但我有幸曾经见到过您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的软弱,也正是这些, 让我没办法把您仅仅当成是引领我们战斗的审神者。
作为刀剑,保护主人大概是一种本能, 但除开这样的本能之外,我依然想亲近您,甚至想占有您,占有您的全部。
——明明只是刀剑,却想占有自己的主人,这样的想法真是太可笑了——您会这样想吧?
我也知道这并不符合刀剑的身份,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抛却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我下定决心踏上修行之路。离您稍微远一点,这样的寂寞我已经感受到了,但同时,这也确实能让我清醒些许。
我想找回刀剑的本分,我也想为了您变强——如果能完成其中的一点,我想这次的修行就不算白费吧。
说了这些无趣的话,其实您根本不会看到这里吧……所以即使在这里稍微说一些胡话也没有关系吧?
我……喜欢主人您呢。是那种带着强烈独占欲的喜欢。”
视线越来越模糊,池小言只觉得自己的脸在不住的升温,胸腔里跃动的心脏更是仿佛已经失控了一般。她慌忙用手背在眼前抹了一把,但却没有丝毫用处,她越是挣扎,泪水便愈发汹涌地往外溢着。
池小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什么啊,不应该高兴才是吗,自己喜欢着的那位付丧神同样也在爱着自己,他们连时间都可以超越,那还能有什么阻止他们在一起吗?
可是为什么会哭呢?过往的画面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地闪过,明明没有相处很久,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厌弃着他的,为什么现在看到他寄来的书信都会激动得落泪呢?
是爱吗?
她好像忽然能明白为什么池予晴能跟许斯明走到一起了。即使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即使对男人这种生物已经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但在某年某月,一次偶然的邂逅之后,她,她们依然有能力发自肺腑地想要亲近一个人。
打从有记忆开始,池小言就是生活在孤儿院里的。而她关于孤儿院最早的记忆,便是一张虚掩着的门,在房间里挣扎着的少女,还有在她身上笑得异常邪恶的男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所在的孤儿院实际是在暗地里做着些个肮脏的勾当的。买卖那些无人怜惜的孤女的青春,供那些恶心的男人享乐。
池予晴是当初的受害者之一。同时也是池小言的守护者。她像是守护着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护着还很年幼的小言,她试图把那些黑暗的东西藏在池小言看不见的地方。
但池予晴没办法一直护着池小言。不得不承认,池予晴是个十分坚强且聪明的女人,在经历了一番拼上性命的交涉之后,她得到了离开孤儿院的机会。她离开那年池小言八岁。
失去了池予晴的保护之后,池小言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地生活着,她知道,随着自己的年龄增大,那样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发生在自己的头上。她想过无数方法脱身,但当她被推到一个男人的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可悲地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那个时候呱呱出现了,呱呱从外面跳了进来,扑在了那个意图不轨的男人脸上,池小言便借着这样的机会逃脱了——尽管她知道,这样的行为并不能将她从地狱里捞出来,只会换来一通毒打罢了。
那天晚上,池小言带着一身的伤被扔进了小黑屋。那种在黑暗中感受到伤口溃烂的绝望感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的她真的以为或许她会死在那里,如同那些默默在黑暗中消失腐朽的女孩子一样。
但她是幸运的。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再次见到了阳光,也再次见到了池予晴。
池予晴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头。她说:“没事了,我能养得起你了。”
于是池小言被接到了许家。
池小言并不能理解为什么经历过那样事情的池予晴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跟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当时的池予晴告诉她,那是爱情。
而现在的池小言终于隐约能理解那样的感情了。足以让她忘掉过去,让她希冀未来的感情。
“啊呀,是修行书信吗?”忽的,温柔的声线在池小言背后不足半米的地方响了起来。
池小言猛地一惊,连忙回头,却差点贴上了髭切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那张脸上犹自带着温和的笑,他眼眸微眯,视线却是落在了池小言手里的书信上:“嗯?江户吗?是个好地方呢……”
“书信这种东西好歹也算是隐私吧?”池小言微微蹙起眉头来:“就算你再怎么随意,也多少注意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