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很好。
“对了。”龟甲忽的又开了口,却是直接将话题引向了别处:“信长公将在今夜只身去热田神宫求运,这个时间他会受到袭击的可能性很高。”
池小言稍怔了怔,很快也把思路转到了战场这边。没错,桶狭间的奇袭在即,接下来的这一天里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因此现在并不是适合晃神的时机。
织田信长会去热田神宫祈求武运,这是历史书上明文记载的,溯行军不可能不知道,因此,热田神宫一行很可能危机四伏。
“这件事情他知道吗?溯行军可能会偷袭这件事。”池小言问。
龟甲贞宗点了点头。
“那他依然要独自去?”池小言又问。
“是这样的。”龟甲回答。
果然。
池小言心下微沉。该说不愧是织田信长吗?即使明知道敌人埋伏在那里,也依然敢只身去赴险,是觉得有恃无恐?还是觉得在神明面前开阵本身就是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后世的记载当中都说织田信长不信神明,可他真的是不信神明吗?还是说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超越神明的神明?
这或许不重要。毕竟这与这一战并没有关系。
“我知道了。”池小言轻点了点头,“告诉宗三,长谷部和萤丸,等下我去他们的房间帮他们手入,之后尽可能的保持体力,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好,我明白了。”龟甲接受了池小言的命令之后,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那个……”池小言有些迟疑地又说了一声,“你……还有三日月和药研也是。”
“嗯,知道了,主人。”龟甲回身,轻点了下头。
打发走了三位付丧神之后,池小言走到了水盆边上。水温还相当温热,显然是精心调过的。池小言伸出手指,在水面上轻轻撩过,于是水面上立时掀起了层层涟漪。
或许自己是该醒醒神了。池小言这样想。
借着温水,她将自己的脸仔细清洗了一番,又将有些凌乱的头发重新绑了一遍。于是水面上隐约映着的那道影子也变得清爽了起来。
“龟甲贞宗吗?”池小言轻声叨念了一句,“虽然之前有些意外,不过……嘛……”
“这样也没关系,这样就好了。”
毕竟意外这种东西总是时时会有出现的,就像这次出阵一样。但不管变成什么样,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就好。
比起龟甲和三日月,另外几位付丧神身上的伤痕似乎是要少上很多。但即便如此,全部处理下来也着实要花上一些工夫。
全部都处理结束之后,夜已经很深了。不过不知是不是之前休息过的缘故,池小言觉得自己并没有特别疲惫——尽管三日月没有跟她提起过这样的猜测,池小言也隐隐地产生一种模糊的感觉,自己之前那阵无可阻挡的倦意或许与本丸的情况有关联。
不过由于没有十足的证据,她也没办法去深想,这种事情还是等她回到本丸之后再做处理比较好。
眼下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桶狭间决战在即,不消多想,溯行军定然会从中作梗,也就是说战斗也会在接下来的一天打响,这点毋庸置疑。
于是接下来的战斗地点在很大程度上会跟织田信长的行军路线重合,而织田信长在今夜动身去热田神宫祈运之后就不会再回清洲城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该怎么办?
一直以来,她都是十分回避正面战场的。毕竟池小言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出现在战场周边只能成为付丧神们的拖累。可若不想跟着他们一并去战场的话,难不成她要孤身一人留在这清洲城里?
这着实是个让人两难的问题。
思前想后,池小言觉得自己大约还是得跟着付丧神们一起离开这儿。大不了到时候她随便找个草窠将就着躲一下,总好过在这里枯等。
决定了之后,池小言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前往热田神宫的小队当中。
“哦?亲自出阵吗?”织田信长在见到池小言的时候也略略扬眉以示诧异。此刻的他自然已经换下了之前穿着的那身华贵的女式和服,取而代之的自然是一身戎装。
“身为主将,亲自出阵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池小言轻笑着回应。
“可你什么武器也没配。”信长眯眼,尾音有些上挑,似乎带着些许揶揄。
“嗯,因为我不会任何实战的技巧。”池小言十分大方地点头承认,“不过这并不影响我战斗。”
“这样吗?”信长轻笑,“那我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实在没忍住黑了一波药研。
其实我还是很爱药哥的,但药哥手作方面真的是黑得没法洗。
日常搓刀装不是绿就是黑,十连能连着黑三个,完了还一脸骄傲地跟我说:大将,阔绰啊!
#我觉得我家药哥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从搓蛋的黑名单上下来了
#我那点资源可是留着接豆爸的!!
第40章 尾张见闻(九)
织田信长对池小言的武力情况表现出的那种蔑视也算情有可原。本来这就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作为大名, 织田信长能十分自然地接受池小言作为女性首领存在已经很超越时代了。至于战力……
当然, 这个时代的女性或多或少也会学些自保的手段, 但要说上战场的话,普通的防身术显然不怎么够用。而且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让一个女人出阵。因此, 身为一个女性出现在战场上,池小言绝对算得上是稀有物种了。
池小言本人也确实并没有自己说得那样底气十足。打从出了清洲城开始,她就一直在琢磨自己所在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隐蔽点。
她虽然在战斗方面着实没什么能力, 但说起逃跑和隐藏, 她还是有一定的自信的。
热田神宫距离清洲城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道路并不是十分平整,因此坐在颠簸的马背上的池小言着实有些不适。
没有了那层浮粉的遮挡, 池小言那苍白的脸色便彻底暴露了出来。额前沁出的细密的汗珠也似是在向周遭的人宣告着, 此刻的她身体状态并不很好。
好在此刻的她几乎是与织田信长并辔走在队伍最前端, 也就是说除了织田之外, 并没有人能察觉到她此时的状态。
织田信长当然十分敏锐地察觉了这个少女的状态。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别的话来调侃池小言。虽然他对于池小言的战斗能力还持有怀疑态度,但他也清楚地知道, 池小言手下的那几个随从个顶个地都是战斗的好手, 这点之前他已经直接见识过了。
能让这群好手一心一意地依附于她, 这个看上去岁数并不大的少女定然也是有些手段的。是而,织田信长对池小言这个人还算尊重。至少表面上是这个样子。
道路十分开阔,池小言的视线不住在周遭的风景上徘徊。她极力迫使自己将注意力转移些许, 好让自己忘却身体上不断传来的强烈不适。
这一路的风景确实还算秀美。原处影影绰绰的山和近处茂盛的丛林高低错落着,若不是面临着战斗任务, 这里似乎是个不错的休闲场所。而在此时此刻,无论是山还是树林,都可能是危机潜藏的地方。
因此,池小言一直也在加着小心。
当他们一队人转过一个颇急的转角之后,池小言视线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不远处丛林里闪现的点点红光。
不好!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池小言身后的付丧神们也已经察觉了前方的敌情,而藏匿在丛林中的溯行军们也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于是便不再隐藏身形,而是朝着织田信长的方向急扑了过来。
一切都只发生在那一瞬间。
池小言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的身侧刮过,接着,原本跟在她身后的付丧神们的身影便已经朝着溯行军的方向迎了过去。
“来得好快。”池小言不由自主地嘟哝了一句。
她不动声色地带着缰绳往后退了些许,而在此时,丛林当中已经交起火来。
织田信长的步兵随从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们拎着手里的武器,面朝着丛林的方向,围成了一个圈,将池小言和织田信长两个人围在了保护圈当中。于是池小言便再没有退缩的空间了。
“在害怕?”织田信长瞥了池小言一眼。
池小言没有否认,而是轻轻点了点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根本无从隐瞒,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抑制不住地轻微地颤抖——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离正面战场如此之近。
与演练场不一样,这里是真正牵涉生死的战场。她当然会觉得害怕。
不过害怕是一回事,敢不敢面对却又是另一回事。
织田信长嗤笑了一声。池小言当然明白他为什么会笑。此刻他的心里大抵在想,女人就是女人,即使上了战场也不过如此。
池小言没有去为自己辩白,因为这就是事实。
她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副模样。她并不想把第一次上战场作为借口,也不想说什么跟其他女人比起来她做得已经够好了。因为既然选择了上战场,她觉得自己就不该拿寻常女子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了。她是个审神者,她需要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