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这么答应了?”出乎意料的,第一个表现出不赞同的竟是一期一振:“主殿尚且年幼,怎么能随我们去那座废弃的热田神宫?”
如果发生什么的话……
“并非一期殿危言耸听。”作为始终供奉在神社的大太刀,石切丸有相当的发言权:“的确,谁也不知道,这座已经废弃的神宫中还会残留下什么,又会给主殿带来什么样的危险。”
“正如石切丸殿所说。”一期一振脸色冷肃,颇有当年战场上天下一振的气势,“——那么,三日月殿,据我的了解,您从不会轻率地做出一个决定。能否告诉我们,您究竟为何同意了主殿的要求?”
“理由?”这振软硬不吃的平安老刀笑了笑,平静地说道:“这是主殿做出的决断。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屋中的温度一下子降到冰点。
一期一振将目光投向鹤丸国永,试图从他那里得到突破。然而,身着一身纯白的内务服的鹤,像是根本没听到他们之间的争端一般,抱着胳膊站在廊间,仰望天空。
「为什么连鹤丸殿也……」
一期蹙眉。
“嘛,我能理解一期你不想让主殿受伤的心情。”三日月宗近说道:“但是,主殿毕竟还是主殿,作为刀,我们应该听从她的命令。”
一期一振丝毫不退让:“身为刀,也有必要对主公不合理的安排进言规劝。”
“嗯?真是顽固呀,哈哈哈哈。”三日月宗近说道:“既然如此,反正也有时间,你不妨去找主殿谈一谈,如何?”
这振平时温和优雅的平安刀体现出了他极度自我主义的一面。
他当然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但也不打算说出确凿的理由说服这位对主人过度爱护的同僚。他干脆退后一步,将球轻轻地抛给了最初扔球的人——纯夏。
这句话一说,连鹤丸国永都被拉回了注意力。
“三日月殿,您……”一期一振开始怀疑,重锻前的自己是否真的可以与这位天下五剑和睦相处。
三日月宗近拾起点心塞进嘴里,含着新月的双眸中透露出无辜的神色。
一期一振抿起唇:“那我……”用过早饭后就去找主殿。
“等一等。我说,你们……”鹤丸总算忍不住了,“你们是不是关心则乱?”
他走上前,从左往右,依次点名:
“天下五剑,三日月宗近。”
“天下一振。”
考虑到石切丸今天并不出战,他略过了他,直接指向自己:“还有我。”
“再加上小光,莺丸……嗯,勉强加一个药研吧,不被寻常人发现,时刻守护在主人身边的短刀。”
“就这样,在用尽全力的情况下,难道还保护不好主人吗?”鹤丸国永惊叹的语气中含着不太明显的讥诮,“——如果主人有了万一,我建议在座的所有刀就不要回来了,当场碎刀谢罪吧。”
全体静默。
……
……
于是集合的时候,纯夏发现:第一部队的气氛怪怪的。
“怎么回事?”趁着一期一振他们不注意,星野纯夏与药研藤四郎窃窃私语:“你觉不觉得,你的兄长,嗯,刚才看我的表情很奇怪?”
像是愧疚,像是欣慰,又像是尴尬。总之就是让人很不自在的眼神。
药研藤四郎抱着胳膊,将已经背过身去的蓝发付丧神上下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
“主殿,这就是今天的出阵计划,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安排好任务的一期一振问道。
哎?这么快就到她了吗?
“有两件事!”纯夏小心地避开一期一振的眼睛,对着第一部队其他的几位刀剑付丧神(莺丸竟然还在喝茶)说道:“……第一,我听说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一直被供奉在热田神宫中,如果这一次能将他们一并带回来是最好——但是也不需要强求。有缘总能相见。”
一旁的药研勾了勾唇。
“第二,我有保护自己的力量,请大家放心,也请你们每一位保护好自己,以自己的安危为重。”一向温柔腼腆的少女难得板起了脸,郑重地说道:“虽然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但是,你们的的确确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凭你们的价值,绝对不该殒身于此。一旦有危险,请立即脱战回来,不要恋战。”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纯夏一秒钟退出了刚才的大将模式,露出了温暖而坚定的笑容,直接迎上了一期一振复杂的视线。
“一期殿,请宣布出阵吧。”
第27章 神社篇不属于尘世的刀
现在是……怎么回事?
星野纯夏朗声喊道:“药研,鹤丸,三日月殿,一期殿,莺丸殿,烛台切殿……”
她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大殿内,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纯夏握紧了扇柄,回头望向紧闭的大门……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她和刀剑付丧神们走散了呢?
一开始还很顺利。
他们与留在本丸的大家告别,沿着森林的小径前行。纯夏被三日月宗近与鹤丸国永一前一后护在中间,她身旁的药研藤四郎则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而第一次走出本丸,与出阵部队一同出行的纯夏本人,内心很愉快。
头顶是被古树遮蔽的天空,脚下是常年不见阳光而生的斑驳的青苔,耳畔是各种悠长的鸟鸣声。时不时地,她能碰到蔚为壮观的粗壮高大的古树。它们的腰间系着白色的饰物或者草拧的粗绳,虽然看起来已经十分破旧,却使得这里的神秘气息愈加浓重,仿佛真的有神明在未知的地方凝视你一般。
这时,药研提醒她:“大将,请不要走神。”
“诶——是!”纯夏的脸上飞快地飘过一抹绯红,她低下头,小声地说道:“对不起,药研。”
“您不需要向我道歉。”这位身高不足一米六,气场却超乎想象得强大的短刀付丧神淡淡地说道:“只是,这座森林,还有我们即将到达的神宫,未知的事物太多。为了您自身的安全着想,再多谨慎一些也无妨。”
纯夏默默点头。
接着,她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这里的神宫,真的是热田神宫吗?”
还未等到药研的回答,她就猛地撞上了前面人的后背。
“疼——”纯夏捂住鼻子。
“主殿不要走神呀。”身侧的男子温和地提醒道。
——是烛台切光忠。
(呜哇,和、和药研一样的话……)
纯夏很喜欢这位被召唤出来不久的、十分帅气的太刀付丧神,因此,在听到这句相似的批评时,她除了想刨一块地把自己严密地埋起来以外,就没有第二个想法了。
见到她这副窘迫的样子,不仅烛台切,连莺丸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等,有这么好笑吗?
听到动静,刚才忽然停下的绀发狩衣男子转过身,安慰似的抚了抚少女的头顶,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嗯——刚才主殿的动作,就是名为skinship的事物吗?”
“哈……?三日月,你都是从哪里学来那么新潮的词的。”鹤丸国永很不客气地吐槽他:“博物馆也会有人说skinship?”
“哈哈哈哈,鹤丸不是也知道skinship吗?”三日月宗近说:“是跟三之丸里的小姑娘学会的吗?”
气氛诡异得险恶起来。
“果然,你之前一直是在装晕吗?”鹤丸国永按住腰间的刀,“三日月,你到底听到了多少不该听的东西啊?”
“哈哈哈哈哈哈。”
纯夏情不自禁地往药研的位置缩了缩。
药研藤四郎深深地叹了口气,问道:“……大将,鹤丸殿与三日月殿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是,是啊。”纯夏回应道:“明明在鹤丸与三日月殿的刃生中,他们并没有怎么亲密相处过……结果作为付丧神现身后,却意外得投机呢。”
投机?
药研勉强地“嗯”了一声,决定转移话题。
“原来已经走到鸟居前了,难怪一期哥会忽然停下。”
真的吗?纯夏努力地往前面看。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一期一振似乎看到了她小心翼翼而又跃跃欲试的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端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
纯夏下意识地回他一个笑容。
“是啊,我们现在就是在鸟居面前。”药研藤四郎继续说道:“神域与人间的分界……按照道理来讲,从穿过鸟居的那一刻起,参拜就已经开始了。”
小的时候经常被父母带到神社去的纯夏显然很熟悉这一个流程,她思索片刻,问道:“我们要去手水舍祓禊吗?”
所谓祓禊,就是在神明面前用清水洗净身上污秽的一种仪式,一般的神社都会在手水舍专门进行祓禊。
药研好奇地瞥了她一眼:“祓禊?大将很熟悉神社吗?”
“嗯。因为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不过,这座热田神宫与我记忆中的已经大不相同了。”纯夏跟着部队穿过鸟居,走在参道的两侧,望着颓圮的灯笼和狛犬,喃喃道:“印象里,来热田神宫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也不至于冷清到这个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