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等天蒙蒙亮,客商和他的仆从们就陆陆续续来,他们要尽早赶路了,结果就在马棚外瞧见了店家一家四口的尸体。
“死人啦!!”
林宁闻声就睁开了眼睛,尔后很熟门熟路的把猪笼草往笼子里一装,拿上放在旁边的龙吟剑就去了声源处。店家一家四口死的不能再死了,而更奇怪的是他们的发根还是湿的,要知道如今可是酷暑。再看他们面部有不太明显的紫绀,林宁便皱着眉蹲下身去,仔细观察了他们的尸体。
旁边客商一行人发出惊恐的倒吸气声,“道长?”
林宁没理会他们,观察到尸体皮肤有粘稠感,颜色苍白,而且口鼻有泡沫,将泡沫抹去后还会发出,这泡沫细小而稳定,另外还有全身皮肤上有鸡皮疙瘩出现,这足够林宁做出判断。她扭过头去对堂皇着的客商主仆道:“他们是被淹死的,而且是溺死后很快就被捞起来了。”
客商:“啊?!”
林宁再检查了下店家一家四口的手,他们的指甲缝中并没有水草或泥沙,这就奇怪了。更奇怪的还有林宁前后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当然了,这其中她还是出去了半个时辰,就是去了曹县令家收集他的罪证,而那时候的时间是丑时末到寅时初(三点左右),现在的时间是卯时初(五点)。那么假设店家一家四口便是她出去的那段时间被害,而且还就被那么明晃晃弃尸于此的,那嫌疑犯未免太过迅速,又店家四口并没有很明显的挣扎趋势,而他们手中没有泥沙或水草,就说明他们并不是在河或池塘中被溺死的,而是在清水中,种种加起来除非是他们先被药倒,再被淹死的。
又看他们的鞋底都是湿的,就说明他们是整个被投入到水中的,这得用什么样的器皿?这样未免太繁琐,半个时辰内怎么能将这一连串做得那么完备?
再有先不说器皿的事,就说可能的迷药吧。林宁凑近了闻他们身上的气味时,却没有闻到她已知的任何迷药,相反她却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还有林宁还在旁边捡到了个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东西。
有什么在林宁的脑海内划过,她转过头去盯向了那四个仆从。
第51章 聊斋(10)
客商一行人还惊魂未定,如今但见林宁看过来, 双眼明净至极, 又平添了几分锐利, 看的四个仆从齐齐一凛。
客商姓魏,便叫他魏客商罢。
魏客商:“道长?”
林宁转而看向他:“昨日负责扔老鼠尸体的是你哪个仆从?”
魏客商又惊又不解, 便看向其中一个仆从。
仆从惊疑不定。
林宁问道:“你是不是将老鼠尸体扔到这儿来了?”
这一仆从懵了下才道:“是,是啊。”
魏客商忙问:“道长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宁却是问了个看起来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们可知道店家一家四口原本是哪儿人?”
魏客商:“??”
魏客商旋即反应过来:“说是澄海那边的人, 道长为何这般问?难道是他们家乡的仇人寻来了?可眼下我们根本没见着其他人啊。”魏客商说到这里也回过味来, “我们这难道是被嫁祸了?这可如何是好!”瞧瞧吧, 整个客栈昨日住进来的只有他和四个仆从,以及林宁这个小道士, 结果一早起来店家一家四口就被人害死了, 但他们连凶手的踪影都没见着, 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他们将店家一家四口害死了啊。
林宁的神情却微妙起来。
该怎么说呢?
店家一家四口的死和客商脱不开干系, 但又和客商无关。
咦咦?
还不等林宁和客商一行人说明情况,闻讯赶来的衙役就将客栈包围住了。原来昨日曹莲娘的心腹曹大说了林宁住进了这家客栈后, 曹莲娘虽然遗憾当夜不能成行, 却还是叫曹大盯牢了这家客栈, 本想着是等林宁有风吹草动, 她好第一时间知道。不曾想曹大没盯到林宁夜里出门, 反而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仆从看到尸体的惊呼声,他便一溜烟就回了县衙,将事情添油加醋和曹莲娘说了。曹莲娘一瞧这既有带着一批价值不菲香米的客商, 又有林宁这个俊俏小道士,她转眼间就计上心头,和曹县令说了一声,就立刻遣派衙役们将客栈围住。
不仅如此,衙役们二话不说就将客商一行人,连同林宁也一同锁住就要押往县衙,另外连店家一家四口的尸体都不说运回义庄,便直接封了整个客栈。
客商一行人:“!!”
林宁双眉微微上扬,竟没有挣扎,安安静静的随着衙役们回了县衙。此时天才亮没多久,整个宣城都还处在安静中,平素这时候也不到县衙开门的时间,不过等他们到了县衙时,不仅县衙大门大开,就连曹县令都穿着官服,带着师爷早就坐在了正大光明牌匾下,另有衙役拿着长约齐眉的水火棍侯在一旁,看得出来他们已迫不及待要审问这桩案件了。
客商一行人早先就听闻过宣城县令的“名声”,他们脸色都不好看,魏客商心中已在盘算着他身上带的银钱数量了,而他是想着贿赂曹县令一番,叫曹县令好尽快放他们离开,却不曾想曹县令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尔等竟合伙害死店家一家四口,实在是丧尽天良,其罪可诛!”
魏客商:“!!”
仆从们也傻了眼。
林宁眉目不动道:“敢问县令,我等又是怎么合伙害死店家一家四口的?”
曹县令被她明亮又锐利的目光盯得心中直打鼓,只觉得这道士什么都知道般,还有这不紧不慢的态度也让曹县令无名火直冒,他当即冷笑一声道:“昨夜中客栈中只有你们几个住店,而今日早晨店家一家四口就死了,这凶手不是你们还会有谁?”
师爷也跟着厉声道:“你竟敢直呼大人官位,你这是以卑犯尊,按律该打杖责二十!”
躲在屏风后面的曹莲娘心中暗恨师爷多嘴,可转眼想想这小道士竟还有几分风骨,恐怕日后不好降服,如今先挫挫其威风也好。只是又怕杖责二十将人家打的皮开肉绽,便咳嗽了一声,提醒下曹县令。
曹县令自是听到了,他在眼见一笔银钱即将到手的情况下,倒是乐意做做慈父,满足下曹莲娘的私欲,于是便和师爷使了个眼色。底下的衙役也瞧见了,便知道等会儿杖责时要轻轻得来,他们对视一眼,再瞧长相清隽的林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客商一行人早骇得肝颤,跪伏在地。
林宁倒是不惧的,她就站在原地瞧着两个衙役拿着水火棍走过来,只是这两个衙役在距离她几步远时,就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他们跟前,两个衙役不信邪,直接挥动着水火棍朝林宁砸下,可水火棍也撞上了什么,力道反弹下直接把他们两人带棍给弹飞出去,双双跌落在地上,顿时疼的哎呦哎呦起来。
其他人:“!!”
林宁再挑起眼尾看向曹县令,不疾不徐道:“他们既是打不着贫道,那就说明贫道是无辜的。”
曹县令色厉内荏道:“一派胡言!你这个妖道一定是使用了什么妖法,你这是在公然藐视公堂,这更说明了你心中有鬼!本官奉劝你,你还是老实招供得好。”
林宁负手而立:“不然呢?”本来林宁还打算和曹县令澄清下案件始末,可没想到这个狗官的吃相竟然这么难看,他的所作所为摆明了就是想贪墨客商的香米,说不定连那家客栈都想收归他有。再想到她先前收集到的种种证据,都让林宁觉得和这个县令做辩解的话,都是多费口舌。那既然如此,就来硬得好了。
曹县令一哽:“你!”
刚才两个衙役的惨状曹县令是亲眼看到的,他心中惴惴,生怕林宁将妖法使到他身上来,而其他衙役也生出怯色来,也就是说从前他们的种种屈打成招的手段,如今怕是都使不出来了。曹县令一时有几分踌躇,好在还有曹莲娘这个狗头军师,她在后堂再咳嗽了两声,把曹县令叫了过来,和他咬了咬耳朵。
曹县令不太情愿道:“非得如此?”他主要是觉得颜面受损,找不到下来的台阶。
曹莲娘循循善诱道:“莲娘看那魏姓客商既然能贩到贡米,便说明他家资甚丰,我们留着他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再者爹也瞧见了,我们没法来硬的,如今也只有先退一步,等日后莲娘将那道士降服,还不是能叫他为我们所用。”
曹县令顿觉在理,便整了整衣冠重新回到堂上,很是厚颜无耻的换了一副嘴脸:“先前本官不过是想诈诈你们,如今看你们姿态坦然,怕是不像是那大奸大恶的凶手,不过你们的嫌疑还在,在本官查明真凶前,只能先将你们收押了。你们觉得如何?”
客商一行人顿时松了口气,这好歹是个缓刑,还有可操作的空间,当即表示没意见。
林宁这次倒没有再唱反调,好歹叫曹县令挽回点颜面,又想林宁刚才那震退衙役的一出,怕是她压箱底的手段了,不然这时候怎么不再使出来了?这么一想后,曹县令心中的畏惧值便下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