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祖寿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绝食了三天,就这样重新回到了地府。
只是他的罪孽还没有洗清,阎罗王必定会判他再入畜生道。
林宁听完只认为秦祖寿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只林宁不认为陆判是随口提起他,想了想她来地府时的所见所闻,便也用闲谈般的语气说:“他这是罪有应得,大王责罚得当,相比之下,我这件事我其实可以自己做好,没得在大王如此忙碌之际,来叨扰大王和大人你。”
陆判似乎就在等林宁这句话,当下便道:“实不相瞒,道君即便不来地府,我都要去寻道君了。唉,道君说得不错,地府近来确实忙得脚不着地,便是在阳间寻了不少走无常都不够用,大王他老人家也有为此事烦心。”
阴间和阳间在很多地方都是共同的,就像是有时阴间阴差不足,就会从阳间勾人的生魂来帮忙,这样的生魂就是所谓的走无常。
有时候雇走无常是因为生魂阳气比较旺,不怕将死者身边诸多眷属所发出的阳气,待走无常将死者魂魄领出家门后,再由阴差将其押往地府。
大部分时候,地府的事一了,走无常就会被放回。
林宁顺着话茬往下说:“这是为何?”
陆判叹了口气:“我就不和道君打机锋了,和你实话实说罢。”
前不久东岳凤楼落成,东岳大帝有意征召文人撰写碑记,地府这边自有不少文人,其中一个书生生前下棋成癖,家产都被他败坏光了,其父为此事愁眉苦脸,怎么样都无济于事,以至于抑郁成疾怀恨而死。
阎王因此判这书生无德,削减了他的寿命,判入了饿鬼狱。今次碰到东岳大帝征召文人一事,阎王便开恩叫这书生前去应召为己赎罪,不料这书生在途中竟是从阴差手中逃脱,只因他棋癖发作,瞧见阳间有人在下棋,就想法逃脱了去下棋。
这么一来,就误了应召的时辰。
东岳大帝便派了长史来向阎王责问此事,阎王大怒。
这书生稍后是被追捕了回来,只阎王在翻阅累年生死簿时,发觉还有不少鬼魂没能归位——这多是枉死鬼,枉死鬼如果无法到地府去往枉死城,那就会困在他们死去的地界,又因为他们阳寿未尽,阴差不会在他们枉死后就出现,而等到他们阳寿已尽,阴差又往往无法勾到他们的阴魂——便借此上下整顿,地府上上下下就把皮都紧了起来,简直比中元节时还要忙得不可开交。
陆判的话说到这儿,林宁已明白了他的暗示。
陆判显然是想她来帮忙,林宁对此并不抵触,到底他们这称得上互惠互利嘛,当下林宁便一拱手道:“若是大人不嫌弃,我愿意尽绵薄之力。”
陆判顿时开怀:“那我在此先谢过道君了。”这简直就是一挥手就应召来千百个劳力,岂不爽歪歪?
林宁眉目不动。
而有了林宁这样上门来的,还能以一当千的壮劳力,陆判几乎是一转眼功夫就将林宁想要的严府众人生平记载给拿过来了,快到林宁都有点怀疑他有没有禀明阎王。
唉。
林宁一目十行地将记录记下,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严府从上到下几乎没有一个干净的,甚至连他们门口的石狮子都不干净。为了雕琢那两个石狮子,严府不惜叫工匠日夜赶工,其中一个工匠的老母亲生病想要回家,都不必允许,以至于工匠的老母亲病死在床榻,工匠也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头撞死在了石狮子上。
相比之下,秦祖寿的所作所为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林宁看完后,再次谢过了陆判。
陆判也给予了暗示,言明阎王对此家人亦是深恶痛绝,又说此家人自作孽,即使有祖荫庇护也无济于事。
林宁意会。
陆判却多看了她两眼,神情有点微妙。
林宁:“??”
陆判顿了顿点明道:“道君其实大可不必多走这一遭,须知这严氏祖籍为青州,这如今已属道君的领地,道君有权取消此等人的祖荫庇护,亦可消了他们的福禄,而他们本已罪行累累,被他们害死的冤魂从前奈何他们不得,若是没有了庇护,那他们变成了出水的鱼儿。”
林宁:“…………”她还真不知道还能这样!
陆判带着笑意道:“这也怪不得道君,道君虽说天赋异禀,仁德宽厚,只还是少了族人提点,而道君的长辈吕仙又不通此务。”
其实像林宁这样只是化蛟,就有了自己领地的,也是很难得的,这还主要是赖她抗洪有功,又有吕洞宾为‘他’操碎了心,才让‘他’成了几乎独一份的蛟龙,其他龙族难免意难平,没有和‘他’提点此事也就无可厚非了。
陆判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看道君聪慧有加,还以为道君已知晓此种情景呢。”
林宁:“…………”她没有啊!
林宁难得“阴沟里翻船”,不过她很快就正了正心神:“多谢陆判提点,日后若地府来往我领地,我定会为地府大开方便之门的。”
陆判端着生死簿道:“好说。”
林宁微微一笑:“既如此我就耽搁你工作了,等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喝几杯,我这儿正好有用重思稻为主粮酿成的新酒。”
陆判:“等等——”
林宁偏头看过来:“大人还有什么没提早告诉我的吗?”
陆判一噎,这也不能怪他吧,虽然他确实没提前说明。看着林宁眉目如画的脸庞,陆判想为自己狡辩的话就咽了回去,只能沉痛道:“那倒没有,我送一送道君罢。”
陆判心中沉痛新酒,林宁自己还沉痛自己舍本逐末呢,不,这比舍本逐末还严重,她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唉,这都是怪她做蛟龙还没经验,就是敖孪这个东海五太子恐怕都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吧。
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晚,林宁心中沉甸甸地往外走,正遇着阴差们捆着已被剥掉一身马皮的秦祖寿往外走。秦祖寿哪里肯,就要往外逃窜,挣扎之下还真叫他挣脱了阴差们的钳制,他疯了般往外跑,却不知无论是阴差们还是站在一旁的林宁,还有陆判都对他的举动无动于衷。
秦祖寿他跑着跑着,脚下一打滑就好似从悬崖上跌落了下去。
他大声呼叫起来,再抬头一看,自己已经趴在狗窝里,母狗正爱昵地用嘴舔着他的脑袋和身子。
秦祖寿:“…………!!”
到现在为止秦祖寿还有着做人的记忆,只是不知道这次做狗后他能不能撑得下去?
林宁瞧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和陆判道了别就出了地府。
林宁出了地府后,倒没急着去办正经事,而是先抱起没跟着她一起去地府的猪笼草,回洞府和白皇后说了她在地府的收获。末了还给自己贴了金光:“我先前说通过土地等将这片区域数据化,怕不是我对我领地权的感悟。好吧,这就是孤家寡龙的坏处了,我想我得需要去取取经。”
白皇后:“和谁?”
“我和洞庭湖龙王还是有几分交情的,待我去问问他吧。”林宁其实也就只认得寥寥几龙而已,其中洞庭湖龙王对她没有偏见,先前抗洪时她也是从洞庭湖龙王那儿得知雨量和下雨区域的。
当下林宁便骑着黄鹤去了洞庭湖,先送了拜帖,没一会儿就见着了洞庭湖龙王,两人没在湖中相谈,而是来到了岸上,去了那家被回道人关照过的酒楼。
林宁是惯常做道士打扮的,而洞庭湖龙王也是,还是个一瘸一拐的道士,店家瞧了他们两眼,旋即便想起来了林宁,又瞧了瞧趴在林宁肩膀上的猪笼草,犹豫了下,还是没当下问他们要不要盘炸蚂蚱,不过有私下吩咐让店小二去准备。
——当年林宁来这儿时,就是要了一盘蚂蚱。
林宁也想起了往事,却稳如老狗,直到洞庭湖龙王笑着说:“小友还未成家吧?老龙有一侄女儿——”
林宁截口道:“您不是说您侄女儿已嫁人吗?”
“老龙又岂止一个侄女儿,”洞庭湖龙王慢吞吞道,“也不止一个外甥女儿。”
林宁:“……我并无此意。”这都是什么爱好啊这是。
洞庭湖龙王遗憾道:“我还以为你这次来拜会我,就是想让我给你做媒呢。不是老龙唠叨,像你这样清心寡欲的小龙可不多,就说老龙自个吧,近来咱又要选妃嫔入龙宫了。”
听起来还很自豪。
林宁眉目不变:“那您可真是老当益壮。”
洞庭湖龙王哈哈笑了两声,这才问明林宁的来意。
林宁便如实说明来意。
洞庭湖龙王沉吟了片刻道:“你今日不曾见过老龙,也不曾听老龙说过半分指教你的言语。”
林宁一愣就明白了,便起身朝洞庭湖龙王作了一揖,心想东海龙王对她和她师父有偏见一事儿,看来是龙尽皆知了哈。
洞庭湖龙王指点过林宁后,喝了半杯茶,瞧林宁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道:“小友要不要见见我那侄女儿?她乃西湖湖君的爱女。”
林宁:“……当真不用。”林宁恍惚想起来她作为小白蛇时,就是西湖的一条小白蛇,莫名有种串戏的微妙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