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位的太上皇心情并不是很好,即便不怎么说话,却也能感觉到他的暴躁,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权利被儿子夺走,即便是因为他有心无力,也会心有怨言。
作为他贴身总管的戴权不会去犯这等忌讳,也不敢去讨好新皇,不然事还没成却让太上皇知道了,不管谁来都救不了他。
如此平静得渡过三个月后,宫中所有女眷总算是迁移完毕,曾经的三皇妃被最先迁入皇后寝宫,她的新皇后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不过是个四品小官的女儿,竟有朝一日能登上后位,真不知羡煞多少人。
尤其这位新皇后在新皇心里的位置着实不低,膝下早已有了两子一女,如今都还怀着身孕,地位可以说稳固至极,旁人想要撼动只怕是难得很。
即便是被荣国府断定为身份贵重的贾元春,也不能跟这位新皇后比命格。
因为元春被指给新皇时,只做了个侍妾,根本没能得到侧妃的位置,进入三皇子府后也得不到宠爱,如今被迁入凤藻宫正殿,能拥有个一宫之主的位份,却也不能断定就是个妃位。
贾王氏每日吃斋念佛求爷爷告奶奶的,希望元春能够被封妃,倘若错过这一次,往后再想封妃,就只得靠生养了,以元春如今的承宠次数,没有个三四年只怕是不可能的。
相对贾王氏的兴奋,薛家明显落寞许多,没有了十七皇子,名声被毁的宝钗还能有什么用呢?
曾经的宝钗能入京是因为元春的落寞,如今元春再度势起,王子腾显而易见得绝不会继续捧宝钗,宝钗青云路又没了,她依旧是个商家女,甚至如今的她还不如昔日那个她来得清清白白。
虽然宝钗每日依旧面带柔和,薛姨妈却总觉得她沉默了许多。
薛大老爷没有功夫管后宅的女人们,只拉着薛蟠到处送礼攀关系,好让那些城防士兵和地痞流氓能不再光顾他薛家的铺子,不过一两月时间,那些日进斗金的铺面已经快要经营不下去了。
王子腾就是管得城防,薛大老爷知道他会受这等罪是因为他们昔日的做派,他暗地里背叛了王子腾转而投靠了十七皇子,后头因为宝钗的事对王子腾不怎么上心,如今那王子腾已经准备要惩治他们了。
没想到他那天晚上跟着十七皇子入了宫,竟然还能独自活着回来,太上皇和新皇全都没责难他不说,甚至还没有太子的人继续刁难他,他王子腾最近竟然抽出了功夫来对付他薛家。
闹到现在后院的女人们已经无法去解决这事,只能靠他这个做爷们的去拉扯其他派系,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少,以他皇商薛家的名号,就不信拉不着靠山。
薛家大爷信誓旦旦得离开府邸,同样沉默不少的薛姨妈亲手写了封信,让人送去王家,等这封信送出去后,便独自坐在房中抹泪。
薛宝钗来与她说话时,便看见她红肿不堪的眼睛,“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是宝钗不孝让母亲烦忧了?”
薛姨妈摇摇头并不答话,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宝钗还想坐下来安慰她几句,却听见外头突然急匆匆的脚步声。
“太太,老爷出事了。”同喜惊慌失措得跑进来,面色苍白到难看。
薛宝钗不敢置信得瞪大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同喜深深吸了口气,“太太、姑娘,老爷在街上被马给撞了,人没来及救,就已经……”
薛宝钗眼泪当场就下来了,“怎么……怎么可能,京里又不可能有快马奔驰,再怎么样也不会一下就……”
同喜哭着摇头,“听说是六百里加急的快马,撞了人也不会停,大爷让人传消息回来,自个留在那儿给老爷收……收尸。”
薛宝钗怔怔得回头望向薛姨妈,“六百里加急?应该是边关传来的吧!母亲,你说这快马怎么就来的那么恰好,怎么就偏偏撞了父亲,还能让我们没法追究!”
薛姨妈听了宝钗这话,就知道她是猜中了,挥挥手便让同喜下去,眼泪更是掉个不停,“宝钗,你父亲得罪了你二舅舅,你二舅舅容不下他,母亲若不是不动手,咱们一家子都不会好过。”
薛宝钗摇头不敢置信,“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不是母亲你动的手。”
“是,是我动的手,宝钗你要怨就怨我好了,你父亲若想找人索命,就来找我好了,”薛姨妈走到薛宝钗身边,“我的儿,我们是商人,若是没有人依靠,结局就是这样任人宰割,也不会有人为咱们伸冤,你舅舅他势力大,咱们得靠着他才能有好结局。”
薛宝钗惨然一笑,“母亲,你觉得我跟哥哥对舅舅还有用吗?父亲是这么没得,你说我跟哥哥他敢放心用吗?没有了父亲,咱们手里的银子就是快受不住的肥肉,即便不是任人宰割,也是让舅舅予取予求而已。”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父亲多去四处跑动找找关系,我们薛家那么有银子,难道还不能找到一家不成?为何一定要跟着舅舅。”
薛姨妈深深一叹,“京城是个水深的地方,你舅舅与城防脱不了关系,即便今日不出事,即便今日没有母亲我帮衬,也没有任何妨碍,母亲不过是担个命让你们好受些而已,儿啊,你可不能想不开。”
“母亲,你知道舅舅会如何利用女儿吗?”薛宝钗面上的泪痕已经花了脸,“元春姐姐上位了她身份可见贵重,那宝玉呢,他的前程舅舅难道不会上心?宝玉如今得了呆病,需要我或者是黛玉来治,你说舅舅会怎么做?”
薛姨妈微微一怔,“这样也好,宝玉他……”
“母亲!”薛宝钗听不下去了,“姨妈她恨我,她不会让我好过的,我绝对不想进荣国府。”
说完,薛宝钗便哭着跑了,十七皇子没了她还可以去接近其他皇子,她的绝色已经传出去了,一个侍妾的位置,总有人愿意给的,若再不行的话,她就入宫做宫女去。
即便是去做那等服侍人的宫女,也好过整日被人奚落,一辈子看不到前程。
宝玉是个什么品行的人,她已经见识过了,有十七皇子珠玉在前,她真的已经瞧不上那等养在深闺后院的宝玉了。
薛姨妈站在屋内看着她抛开后,一嘴都是苦涩的味道,“儿啊,你若是不去荣国府,你哥哥可怎么办呀,他知道个什么呢。”
那封被人利用了的六百里加急被送入宫中时,天还未擦黑,新皇依旧在养心殿批改奏章。
而等新皇接过信后,才发现里头另有乾坤。
书信的两页纸摸起来有些厚,上头还做了不算太显眼的标记,这个标记还是新皇曾经与贾琏商定好的。
表面信上说明了边境战事吃紧,粮草有些不足,可把纸张正反两面撕开后,却是完全不同的内容。
南安王与贼寇有贸易往来,盐铁多有私运出去,而且获利基本不会上报朝廷,也不是跟他那般以挑拨为名得培养贼寇自己争权夺利。
这十几年的贸易,足够让外域一个大族发展起来,一旦他们再进一步得壮大,迟早会来攻打边关。
看到这些,新皇眉头深深得蹙起。
这封信密密麻麻汇报了不少东西,南安王的那些只是最重要的一点而已。
去了西北边境大半年的贾琏笼统得合算了西北边关百姓和军营的人口,还让人摸清楚了四处的商道、念道。
有他花了大价钱兴起的车马行,往来行走的商人越来越多,私下贩卖的盐茶丝绸和胭脂水粉金银首饰也越来越明目张胆,暗地里不少外域人会来购买,买的量也越来越大。
仅仅三个月的时间,贾琏的车马行就弄到了上百只耕牛,边境士兵耕种的土地使用完后,还能借给附近的百姓使用,来年若是没有天灾人祸,边境也能有个丰收年。
不得不说,有银子就是好办事,贾琏的车马行能不畏惧边境的民风彪悍,也不畏惧边关的贼寇,盖是因为他有银子有人脉,他不仅能修路,还能请得动军中的兵。
能干活的退役兵用来对付普通跑商的人足矣,军中正经操练的兵只需要打声招呼,让他们主将安排个演练,就能有上百号配备精炼的士兵全程护送商队,需要花费的,不过是点雇佣费或者是粮草而已。
赚银子那儿在行的贾琏不利用这个,如何能迅速打开场面,笼络各地人心,原先对他有三分亲近的军中叔伯们,如今对他怕是有七八分得满意。
最让新皇放心的事,这车马行有北静王一半的人手在里头,绝对不是贾琏个人所有,有北静王全程监督着,才更让人放心。
新皇是真的没想过,贾琏的能耐有如此出众,而且这展开,是越来越掉钱眼子里拔不出了,即便现在让他去江南管盐政,只怕他都不乐意。
他能想法设法弥补军中粮草,新皇对他就没什么意见,明年等事情一了,升他个官给他个妻子个诰命便是。
而远在西北的贾琏真觉得如鱼得水一般,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却能把一整个县十多个乡掌控在手,跟土皇帝似的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背靠军中大佬,京中有新皇和北静王帮衬着,他不缺人也不缺银子,上头无人压着,四周都是爽朗的军人,花花肠子的少,脑袋都舒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