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珉秀的面前,车贤硕倒没有束手束脚,大方周到得像在接待两个学生朋友。和母亲的男性朋友一起用餐有一些怪异,金珉秀还是表现得异常乖巧。
金珉秀不难看出车贤硕对自己的母亲在单相思。父母已经在办理离婚手续了,有爱慕母亲的男性朋友,那是好事一件。车贤硕是母亲的高中同学,名导演,相貌英俊,谈吐不凡,比他想象中还要优秀许多。
河露拉不想和车贤硕有什么进展才会把儿子带上避嫌,她哪晓得,大的小的,两个男人都在估量对方的品性。
她埋头吃着年糕,肩膀耸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眼里滚着泪珠问车贤硕,“这家店年糕的口味和我奶奶做的一样,店主也是你的好朋友,我们的高中同学……车贤硕,你到底做了什么呀……”
河露拉抽噎着说,“奶奶的手艺,我怎么可以不学。车贤硕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知道,就可以早点学会了。差一点……差一点……她就会错过奶奶的年糕。一想到这,她的眼泪就停不下来。
车贤硕的手僵硬地放在膝盖上,他等了一会儿,看着露拉的儿子抱住他的母亲,捏紧的拳头才松懈下来。
原本他以为,自己不会让河露拉发现这家店的。但他还是带着她来了。
过去的误会解开了,他从前对河露拉的偏见和固执就没有了土壤。
总是想要保护她,想要对她好。但,河露拉就是河露拉,她并不需要他就可以生活得很好了……车贤硕感觉自己厚着脸皮赖在她的生活里。
他喜欢她。一直……可她不是这样。朋友两个字,是他在她心中唯一的位子。站在这样的位子,想要为她擦泪的话,自己的心先要流血才可以。
“那时奶奶的葬礼你都是交给润英处理的,所以我对你有误会。现在……不是带着你来了吗?不要哭了。”
不要哭了。
那种依然爱着你的感觉快要把我撕裂了。
*
说好了要和儿子去沃川度过假期,河露拉一个人在卧室收拾行李。
已经在找离婚之后要租住的住所,结束在沃川的旅行,就可以看房子了。
她熟练地把衣服叠好放进旅行箱,因为是自驾,还可以带很多东西,还准备了好几只收纳箱。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
“您好,请问是河露拉女士嘛,这里是体检中心……”
她打着的士赶到医院,像个木桩子坐在那里听着医生解释了半天。
她结结巴巴地问,“医生……意思是,我不用死了吗?”
不用死了……可以在这世上再生活几千几万个小时了。
这个突然的消息快把她砸晕了。
第41章 CH.12(END)
河露拉没有得绝症,带着儿子回家乡的意义就纯粹了很多。一块大石头从心口移开,笑起来也神采焕发。
可以长久地活在这个世上……可以成为自己……她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胜过这种欢喜。
她和儿子费了老大的人工把行李从楼上一件件扛到后备箱。一直在客厅“淡定”围观的金宇哲闲不住了,他抖了抖手上的报纸,说,“珉秀妈,你不用急着搬家的。珉秀需要你照顾,急急忙忙找的地方能让孩子住好吗?”
“哦……”河露拉检查着自己有没有遗漏什么,心不在焉应了一声,金宇哲哼了好几声,她才恍然大悟挠了挠头,“说好和珉秀回乡下的,前两天和你提过,是你自己忘记了。房子我在找,儿子在我身边你不用担心,真的让你照顾他,你做不好不是吗?不过,他毕竟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我不会再事无巨细,还把他当个小孩子。”
河露拉的声音和从前一样平和,金宇哲听起来,她的话里却藏了好多的刺。金宇哲已经在这个妻子身上碰够了壁,所以他很快采取了反击。
“珉秀妈,中年之后走进大学校园,让你整个人膨胀了许多,忘记了谦虚。我听说了成教授的事,河露拉,你不是这样的人啊……”这么的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河露拉坦然道,“你既然听说成教授是我举报的,那总应该听说他对女学生们动手动脚的事,怎么在你嘴里,我比成教授还要可恶可怕。”
“河露拉……”金宇哲莫名其妙语塞起来,河露拉对他的态度让他陌生又恐慌。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不止如此,她对这个陌生人恐怕还有点看不上眼。他就像个小丑站在她跟前,怎么可能?
“我好几次碰到你和车贤硕走在一起……”金宇哲想起他最近两天偶然见到河露拉和车贤硕在校园里并肩散步的画面,突然说道,“河露拉,你现在越来越可怕了。还没有离婚,就开始向车贤硕下手了。”
车贤硕可是金伊真都不吝赞美的男人。想到这里金宇哲心里一阵烦躁。
“哦,你不知道我和车贤硕是高中同学嘛?”金宇哲,你对你的前妻都了解些什么?河露拉忍不住想要笑,但她终归是忍住了。旅行结束以后,金宇哲就会从她的生活彻底退位,不要急迫。她告诉自己。
金宇哲气愤地朝她喊着,“河露拉,我们现在的离婚协议可还没有生效!”
“是。“河露拉点点头,“但一直处在实质离婚状态不是吗?”
不管她和车贤硕是什么关系,都轮不到金宇哲来插手。
“让让。”河露拉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说道,金宇哲更气了个够呛。
“你……你不会是因为和车贤硕有了关系,才会忽然想要和我离婚吧。”到底还是被河露拉逼得把这句话给问了出来。他越想越合理,唯有这一点可以解释河露拉对他的漠不关心。他冷着脸走进书房,拿着一只文件袋扔到河露拉面前。
河露拉镇定地拆开,里边有几张像素很差的照片,是有人用手机抓拍的。照片里是她和车贤硕两个人没错,但绝没有什么越线的互动。
“我本来不想把这个给你看的。有学生发了贴子,我出钱让她撤了下来。”金宇哲说得正义凛然,好像他从没有打过这几张照片的主意。
河露拉把它们扔进垃圾箱里,拍了拍手,“律师有告诉你,这不能在法庭给你带来帮助吧。”
她倒是想给金宇哲留个情面,他不肯要这个机会。
河露拉叹了口气,“你不过在捕风捉影。但你和金伊真的恋情,我是实打实知道的。”收到照片之后,凭着身为女性的直觉,要找出金宇哲的恋人也不难。
金宇哲一听见金伊真的名字就消停下来,心虚了不少,嘴上却装模作样说,“什么,什么金伊真?哦!那是我们学校理事会成员的女儿,雨川大学的教授。”
形容一个人,要把她的身份地位用作前缀呀。那位金伊真也不会乐意听见金宇哲这样描述自己。金宇哲的谎话明显到河露拉都懒得戳破,她耸耸肩,“如果你遇到的性格像我一样不懂为自己争取的女人,你不可能会提离婚。所以我想,你并不能牢牢把握自己的女朋友。”
为了堵上金宇哲的嘴,她又细致地为金宇哲分析了一下现状。
“你转职雨川大不久,家庭关系应该是考核的一个要素吧?我们和平分手对你事业的好处更多。金伊真教授……我假设你们是从我们实质离婚确定的关系,这个假设外人是不会清楚的。如果我向校方揭发你和金伊真的恋情,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金伊真教授在你的婚姻里做了第三者。”
“祝你好运。”河露拉提着箱子向金宇哲挥了挥手,说道,“我们的婚姻结束会是彼此幸运的开始。”
要和儿子一起回到家乡,真开心呀。河露拉不自觉微笑起来。
可怕的女人。这是金宇哲对河露拉留下的最后印象。
*
沃川的老家,河露拉很久没有回去了。和儿子手忙脚乱把行李放好,收拾了两个小时,两个人才算安顿下来。
吃的第一顿饭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便当。饭后和儿子一起去了奶奶的坟墓,站在高地目送了斜阳。晚风把树叶摇得沙沙作响,河露拉挽着金珉秀的胳膊慢悠悠地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老房子。一路上,少不了要讲自己年少时的趣事,原本以为珉秀会没有耐心听,她抬头观察了好几次,儿子都在专注地应和她。珉秀呀,有你陪在身边,即便是真的得了癌症死去,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吧。
快到家门,她把误诊的事当个笑话讲了出来。走着走着,她发觉自己身边安静得反常。回过头,她个头快要一米八的儿子站在原地掉金豆。
“妈,你就打算一个人孤独地死掉吗?都没有想过告诉我……吗?”金珉秀小心地在母亲面前回避了父亲。
河露拉走到金珉秀身边,伸手在儿子的头发上拍了拍,笑着抱着他。
“妈妈不是瞒着你,只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你。珉秀,我很感谢你。”
真的很感谢。感谢她生命中遇到的所有人事。
母子俩回到家,才发现有一个难题亟待解决。老房子电路不稳,插了几个电器就烧坏了,黑灯瞎火,能用来照明的只有电量不足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