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目瞪口呆,看着萧侯那张罕见的白皙漂亮的脸他气恼又发不出来。
哪有人是这么讲话的?昨日他们也只是让人来提亲,林家只说考虑,并没有答应呀!林家说的考虑,当然是在想办法婉拒了,两家都好下台呀。这才是上流社会、官宦人家的为人处世之道呀!
却见萧侯冲林如海微微一笑,又稍虎了脸冲萧景云说:“云儿,怎么这么不知礼数?还不拜见岳父大人!”
萧景云忙从下座起身来,就要向林如海拜倒,林如海一口老血都想喷出来,他有种秀才遇上兵的感觉。
林如海所遇官场中人,要么彬彬有礼,就算是豪爽些的人,那也是讲道理的。
林如海连忙起身扶住萧景云,道:“世子大礼,林某受不起。这儿女婚事不是儿戏,还需从长计议。”
萧侯如沐春风一笑,说:“还是林兄考虑得周到,这确实是需从长计议,这下聘、迎娶的日子都要定下来的,聘礼上林兄有什么特殊要求的,也可直说。令千金已经及笄,我儿也已金榜题名,正是时候,选了两个月内的好日子办了吧。”
林如海眼皮子直跳,这时被逼到悬崖,不得不直说:“多谢侯爷抬爱,但小女不过蒲柳之姿,恐难高攀。”
萧景云也是个高傲之人,要是以前哪里受得了林如海如此瞧不上他。但这娶妻却与旁的争闲气之事不同,他爹教他的就是要脸皮厚,不能假清高。
萧侯问道:“怎么会高攀呢?你是一品大学士,我是超品侯爷,高门嫁女,你一品官的女儿嫁高门的,不就是要超品的吗?我这不刚好吗?难不成还有哪家超品公侯向你们家提亲了?你告诉我是哪家,我去和人家商量一下,让他们让让我儿。”
林如海一张素来风雅的脸都有几分绿了,说:“侯爷门第,林某实难高攀,世子人中人凤,还是另觅良配吧。”
正堂之中,空气顿时凝结,林如海实在是被气到了,他也有文人脾性,见萧侯霸道想强娶他家的玉儿,哪里肯的?只觉这萧侯行事放荡,毫无规矩,玉儿要是嫁进这样的人家,可如何是好?
正当林如海做好要被萧侯翻脸的准备时——反正这人霸道不讲礼,要不翻脸可能真要将玉儿许出去了。
却见萧侯竟然一声哀嚎,拿出帕子就这么伤心欲绝地哭起来了。林如海简直想去洗把脸,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都是真的,堂堂定中侯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呀!
林如海因问道:“侯爷,你这是做何来?”
萧侯哀道:“我儿已高中探花,他文武双全,与我这当爹的文不成武不就自是不同的。我儿如此佳婿,林学士还尚不肯应下婚事,定是因为我这当爹的被你嫌弃。我儿从小没个兄弟姐妹,孤零零长这么大,我已是对不住他了,如今他娶媳妇还要受我连累,我怎么能心安?”
萧侯说完,嚎陶大哭,直让林如海瞠目结舌。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百年难见的奇葩!!
萧景云面不改色地去安慰自家的爹,他习惯了,据他的爹常常得意洋洋地说,当年他就是靠着够不要脸,才能在强敌环绕之下以文不成武不就只靠一张能看的脸的弱势情境下娶上一代侠女的娘的。
他现在也是强敌环绕,让他变成爹那样,他拉不下脸来,只能辛苦爹给他谋算了。
林如海太阳穴隐隐跳动,但见萧侯已经在哀叹他连累儿子被人嫌弃,今后娶不上一房可心媳妇,又或者萧家要绝后了,对不起列祖列宗云云。
林如海终于忍不住说:“萧侯,还请您……冷静一些。”
萧侯听他开口,收了哭声,说:“那林兄是答应这门婚事了?”
林如海眼皮子一跳,说:“萧世子如此品貌,何患无妻呀,小女只不过蒲柳之姿,侯爷如此错爱,林某实在惶恐……”
萧侯听他如此说,又哇得一声哭出来,叫道:“云儿呀,我苦命的云儿呀!爹对不住你呀!是爹没本事呀,人人都瞧不起爹,爹连给你讨房媳妇都做不到呀!”
林如海十分想将这对无赖父子扔出学士府去,但是这可是手持太宗丹书铁卷免死牌的世袭罔替的定中侯和世子。
萧景去劝道:“爹,你别哭了,咱们好好问问林学士,他要怎么样才肯同意。”
萧侯收了泪,因问:“林兄,你看是不是我也得去考个探花进士来你才瞧得上我呀?”
林如海抱了抱拳,冷冷道:“不敢,只是姻缘之事,岂可早率?小女和令郎实在不是很般配。”
萧侯看看自己的儿子,说:“我儿哪不般配你女儿了?”
第140章 亲事矛盾
林如海实在也说不出哪不般配来, 但要说石家之事, 然两家毕竟没有直言说定, 也不能打诳语。况且, 这要是说黛玉已经许给石家了,也有轻贱自己女儿之嫌,作为父亲,林如海当然不肯这么做的。
是以, 林如海竟是有苦说不出了。
萧景云其实也打听清楚了,那谭谦要娶的是林如海的一个义女,不是那个诗书风流的人儿。但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秧,林小姐已经及笄,许婚在即,他不动作快点, 今年林小姐肯定会定亲。
萧侯道:“林兄也说不出哪不般配吧, 也就是除了我这当爹的被你嫌弃了。林兄是定要我也去考个进士出来,才觉两家合适吗?”
林如海道:“林某绝无此意,只不过林某……膝下只有一女, 从小千娇万宠,林某是怕……侯府门第显贵……”
萧侯说:“林兄也别装了,什么侯府门第显贵, 你林家也是世代列侯, 到你才科举出士, 你自己都是侯门, 怎么偏瞧不上我们是侯门了?你出身侯门,科举入仕,我儿也是侯府公子,也科举入仕,你瞧不上他,不是等于瞧不上自己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咱们成人之美也成己之美,当个亲家多好,你何必推三阻四的?”
遇上个这种有特殊身份的无赖,林如海也是醉了,林如海说:“婚姻之事,还是需慎重考虑,总得一步步来,品性才华家世都得考虑,不能急于一时。”
却说萧侯父子在正堂磨着林如海时,萧侯夫人也到了孙夫人的院中用茶聊天。侯夫人上门坐客,女眷相陪,黛玉作为家中的大小姐,自然是要上来拜见,这是官宦人家女眷往来的基本礼数,即便侯夫人别有目的,黛玉也避不开。
孙夫人正客气地招待着萧侯夫人吃茶,就听外头嬷嬷报道:“夫人,小姐和三小姐来了。”
萧侯夫人一听,自然转头看向门口,只见诸多衣着光鲜的美貌丫鬟簇拥着两位气度非凡的少女进屋来,看向当先一位少女,萧侯夫人不禁呼吸被夺。
但见那少女肩如削成、腰如约素、细颈纤直、肌如冰雪,身着素锦齐腰襦裙,外披一层水蓝色的软烟罗轻纱,一条月白色绣了兰花的披帛挽在肩臂间。她一头如瀑墨发轻挽了一个碧落髻,只在发髻间简单的插了两支南珠珠花,又有两条纱罗发带垂在发间。
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是弱柳扶人,腹有诗书气自风流。
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这少女竟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虽然那石慧也是在京城排得上号的美人,一身打扮亦是与黛玉相似,只不过是不同颜色和花样。而她杏眼桃腮,明艳照人,但侯夫人就这么直直看着黛玉了。
古代时长幼有序,便是两个女孩儿一起进屋,黛玉为长便是居左而立,侯夫人自然能辨出哪个是正主。
孙夫人笑道:“玉儿、慧儿快过来见过萧侯夫人。”
黛玉和石慧连忙上前行礼,孙夫人介绍黛玉和石慧的身份,萧侯夫人感叹不已。
萧侯夫人对于“桃园三结义”十分感兴趣,因问此事,黛玉也一一做答,当然是要免去邢岫烟与圣人早就相识那一段。
萧侯夫人听了,连声称好,笑道:“这才品貌,又是这样豪爽的性子,可不就和我们云儿是天生一对嘛!林太太,你们就应了我们,将这般可心的女儿给了我们家吧,我们定当亲生女儿般疼爱!”
这时黛玉又听到婚姻之事,她和石慧是未婚女儿,自然不便听,当下告退。
且不说萧侯夫人怎么缠着孙夫人,黛玉和石慧退出屋子,石慧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石慧道:“义父和太太要是应了萧家,我二哥可怎么办?我大哥已经难找嫂子了,二哥这里万一又落空,如何是好?”
石慧那神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黛玉不禁咄了一口,说:“三妹,你再说这话,我便不理你了。”
石慧拉着黛玉求饶,说:“好姐姐,你可得和太太说,千万不能应呀!”
黛玉羞恼道:“女儿家的婚事向来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里是我们可以乱插嘴的?”
黛玉虽然有一颗向往自由恋爱的心,但是当日邢岫烟借崔莺莺的故事说的道理深深印在心间。婚姻上的事与其去信一个男人,不如信自己的父亲。石家本来与她关系亲密,父亲也满意石聪才学品德,她到底一个怀春少女,自然也觉石聪是良人,其实当真没有另觅良人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