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晚些时候回府的司徒阔,也从高亭那听说儿子的表现,他开始觉得自己这个决定真的是太英明了!
而回到家中的贾琰也在问黛玉:“你觉得那孩子究竟如何?”黛玉已经安顿好了两个儿子,此刻正与贾琰对坐闲聊,听见这个问题,黛玉沉吟一会:“是个好孩子。咱们非儿,是从他记事开始,就教他想玩就玩的开心,但是教他读书的时候,也要认真听。”
贾琰紧接着问道:“那木哥儿呢?”
“我觉得不会有人这么教导木哥儿,教导皇子皇孙的儒臣是什么样子,我也听父亲说过。”黛玉笑道:“他们喜欢从小就教导一个孩子克制功夫,可是万事难道都要靠克制吗?朱子虽然说说天理人欲,可纵观朱子之书,他也没有说非要矫枉过正。堵不如疏,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教导一个孩子。”
贾琰急道:“哎呀,他们那些人恨不能将皇帝教成个木头人,万事都听他们调停才好。好媳妇,先别说这个,你快说,到底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JJ又抽了……希望大家看见……_(:з」∠)_
第89章
“是个有主意的孩子,”黛玉肯定道:“有主见、有想法, 自己的事情自己放在心里。不过我最喜欢的一点, 他是真的能容人, 不狭隘。五岁多的孩子,和咱们儿子打了一架, 打完就算了,并不存在心里。”
贾琰瞪着眼睛:“我以为你会着重夸他好学上进……”
黛玉笑了,她反问道:“杨广不够好学上进吗?”
呃, 隋炀帝啊, 贾琰无奈的笑了:这位杨广陛下也是自幼好学上进, 博学多才,可是最后免不了一个身死国灭。因为一个成年人表现出来的所有美德或许都是装的, 所以黛玉才会看重司徒循的性格, 他还太小, 上进读书或许会装, 但是待人接物,以他的出身环境, 不会装的多么完美无瑕。
原来如此, 他媳妇今天做的一切, 都是在一个没有压力的环境里来测试那个孩子,目前看来成果喜人。贾琰就同黛玉说起今日司徒循完全不辩解,“他父亲就是担心这个, 一般孩子总要为自己辩护一句吧,他居然就一个字都不提非儿。”
“是担心他因为性格而吃亏吗?”黛玉沉吟一阵:“其实这种性子挺好的, 不过,嗯,他们家,的确会吃亏。”将来,万一有人告黑状,而不去辩解,或者抓不住辩解的要点,真是要吃大亏的。不过,说到底,辩解也好,还是平时不解释,关键时刻一语中的也罢,凭借的都是学识积累从而能够做到的勘破人心。
这可难了,“伯衡,七爷知道的吧?”黛玉拉着他回到卧室:“他们最需要的是勘破人心,可是最不能教导的也是这个。”
“或许他能够感觉到,但是从来没有直白的说起过这个,这种话再亲近的人也不能轻易说出口吧。”
黛玉倚在床头:“是啊,所以这种事情,只能意会无法言传,更何况,就算一字一句说清楚,还是有人只会照本宣科,不过将自己变成了两脚书橱。”
“不过媳妇,如果那小子真的足够聪明,而你又教导得法,我媳妇说不定能成为帝师呢。”贾琰搂着黛玉笑的直抽抽:“到时候我就要仰仗林先生啦。”孩子爹不正经怎么办?拍一顿就好了,贾参军脑袋遭到了林先生的轻击。
贾参军捂着脑袋假装重伤,又被林先生拉起来,他赖在媳妇先生的身上:“佑年,你打算怎么教他啊,正式教他读书?还是选些书籍教给他。对了,还有咱们家儿子。”说起儿子,黛玉的脸色也正经起来。
“咱家那个傻儿子啊,”她话还没说完,贾琰不高兴了。
贾琰反对道:“怎么能说咱们家非儿是傻儿子呢?那叫单纯,梁照、孙规他们都比非儿大,平时一起玩的时候都让着他。非儿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再说了,你不也说了,小孩子打架先说对方不对也正常嘛。”
黛玉看着贾琰,看的贾参军不敢说话,才给他一个温婉的、只露出六颗牙的笑容:“我还记得当年谁说过要做个严父呢?严父在哪呢?”
“咳咳,那个,我不是信贾吗?”贾琰厚着脸皮回笑过去:“贾严父,假严父嘛。咱们家没有严父,我是做不成的,只能请媳妇做个严母了。”
黛玉假装不搭理他,最后忍不住也笑起来,真是,“想得美,我才不要做严母,宽严相济才是正道。至于木哥儿要怎么教导,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操心了,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咱家阿非也该正经读书了,就从现在逐渐开始吧。”
贾琰脸上带笑,心里却在流泪:儿子啊,本来你的悠闲时光还是有一年半载的,都怪爹爹,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而被父亲默念的贾非小朋友正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正香,那个明天还会来的哥哥说了,明儿要和他比一比谁跑得快、跳得高!
小贾少爷还不晓得,能这样疯玩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到头了……
六月里花园花团锦簇,虫子也是蛮多的,不过孩子们常常一起玩耍的地方被罩上了纱帐。现在黛玉也让人用纱帐挡住树冠,免得有小虫子掉下来,她现在带着司徒循和贾非坐在树下,正在问问题,主要对象当然不是她家傻儿子。
“木哥儿读过什么书呢?”黛玉笑道:“父母为你读过的也算。”
贾非趴在小桌子上毫无形象,母亲倒也没有必须让他坐直,而司徒循要求站着上课,他不想坐着。司徒循想看一看,这位林先生会不会和他从前的老师一样,必须要求读书的时候正襟危坐,和庙里的泥胎木偶似的。
没想到女先生毫不犹豫的允许了他的不同一般,站着读书就站着,他反倒更恭敬几分:“学生只听母亲教导通读过大学。”
黛玉问道:“能背吗?”
“只能背一句,”司徒循想了想:“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悌,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背完了,他还加上一句:当时母亲教给我,给皇祖背过,祖父听了非常高兴。
黛玉点点头,这一句话说的是君子的治国大道,王妃对儿子也是很精细。她还没说话,司徒循先问道:“先生,为什么非得背书呢?”旁边贾非眼睛一亮,当即坐直了对母亲道:是呀娘,为什么非要背书呢,明白意思不就行了吗?
“木哥儿先等等,”黛玉笑道:“先说你,非儿。你将来是要去考科举的,若不把书一字一句背好。考试的时候,抽题默写经书是极重要的题目,到时候你怎么办?难道要去写,这句话你的理解是什么,写的花团锦簇却唯独不能写出原句?”
贾非嘟着嘴点点头,黛玉看向司徒循:“再说木哥儿的问题,你不必考科举的,可是读书这件事,若想要读好就必须背的好。其实读书并非只有四书五经,有史书,有诗词,若是不背下来,等到你读史、读诗遇到典故,你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岂不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比如人家引用的是“翁仲”,而不懂的人很可能望文生义、改个位置变成“仲翁”,岂不是从石像变成了二大爷。黛玉说的这个例子,听的司徒循哈哈大笑,而非哥儿也明白母亲的意思,跟着乐了起来。
“敢问先生,我们从哪本书开始读起呢?”
黛玉递过一本书,“昭明文选?”司徒循奇道:“为何是这本书?”一本文学书籍,要怎么教导功课……
“我们不只讲文选,也不是篇篇都要背诵。”黛玉笑道:“从第一篇开始,讲哪篇文章,除了名篇通背之外,主要讲文章的背景和作者生平,他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当时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只是以这本书的时间为主,”她指着让人备好的几大摞书,“那边都是参考。”
贾非张大嘴,倒抽一口凉气,那么多呀,要读到什么时候啊?他蹬蹬地跑过去,比了一下:“娘,这么多书,加起来比我都高了。”
司徒循却很开心:“先生不打算按照四书五经那么讲?可,您方才也说了,我不必考科举,阿非将来却要。这样会不会耽误他?”
嗯,也知道照顾别人,黛玉笑的更温柔了。
她告诉司徒循:“各家有各家的读书方法,其实这都是根基,否则宋朝陆游的老学庵笔记中,怎么会有文选烂、秀才半的民间谚语呢。应试的子弟童生试主要考孝经一类,你们也是要看要背的,不过那些简单的很,也算朗朗上口,并不难。虽然你们一起读书,可侧重点也不会一样,你的主要课业就是文选。”
司徒循得到一本文选,而贾非得到一本孝经,其实平时贾非用树枝或者毛笔鬼画符的时候,用的就是论语、孝经这两本书。因此,虽然他没有正经读过,可每日里听和尚念经似的常常听到,如今一见之下如同就见到了久别友人。
至此,黛玉开始带着两个孩子读书,司徒循头一次见识这种读书方法,以一本书为主线,通过一本书而读史、读经典、还能了解当时的逸闻趣事。林先生对种种逸闻典故信手拈来,在她的口中,这不是枯燥的文字,都是一幅幅跃然眼前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