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号本丸的途中,很多刀剑都是沉默的。他们没有经历过那座本丸遭遇的一切,但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些分灵比他们还要强烈和迫切的守护主人的愿望。
“我们得来的一切太轻易呢,反而不如那些投影更懂得珍惜。”路途中有刀轻声叹。
所有人都没说话,他们要重新收拾心情,以喜悦的脸面对失而复得的主人才行。
啊……现在这个时候,主人应该也没心思和他们说话了。
因为,秋水大人还停留在这里啊。
郁理是被浦岛和太鼓钟引着回去的,重新回到熟悉的1号本丸,她的神经不受控制地放松下来,然后一刻不停地按照狐之助的指导去了二楼广间,通过电脑终端将所有的权限都收拢回手。
至此,才算把所有事情收尾。
不,还不能彻底松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家都是好好的没有任何变化,郁理总觉得本丸里有什么让她感到奇异的感觉。
如同一种本能般,她顺着这种感觉下了楼不断地向中庭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心不在焉地和路过的刀剑打过招呼,终于在层层红叶遮掩下,看到了一个穿着死霸装的少年安静地站在荚果累累的藤树架下。
少年仰着头看着藤树下的一串串果实,栗色的碎发轻轻飘扬,无论是碧色的眼眸还是鼻梁的线条都带着她无比熟悉的轮廓。
郁理的步伐不由自主越来越慢,而对方也像是感应到她的到来后转过身面向她,等着她一步步走来。
只有几步之遥时,这个模样与她相似的少年突然低头跪下:“主人。”
郁理便站在原地低头看他,忍不住就笑了:“我该叫你秋水,还是叫你千幻?”
时隔百年,这对主仆以另一种方式重新见面,不只是当事人心里波澜起伏,其他刀剑也是心情激动。
“主人一定发现了吧?”有刀激动道,“秋水大人身上的秘密。”
“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啊。”旁边的刃翻他一个白眼,“秋水的身上藏着主人另一半折断的斩魄刀啊。”
“不容易啊,从可以在现世显现开始,一直隐瞒到现在,终于不用再为秋水碎刀的事件遮遮掩掩了,让当事刃自己解释去吧。”
有刀伸了个懒腰,像是了结了一桩大差事般往回走,跟上杉家那混蛋对峙了这么久真有点累了,趁着主人现在没空管他们,先休息一下吧。
“你看起来,就像我的孩子。”藤架下,郁理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少年语气温和。
“这是必然的。”少年平静回应,明明眼睛里有喜悦和激动,但脸上却不怎么看出来,“我是由您一手赋予思想和精神的厨刀,容貌上与您相似不是理所当然吗?”
“是呢。”被他那又骄傲又平静的语气所惊愕,缓过神来后郁理又觉得好笑,“那可以讲讲你是怎么回事?这次的权限窃取事件又是怎么回事吗?”
秋水听到她这么问,仰头看她一眼:“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您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您。主人,先来这边坐下吧。”
藤架下的长椅上,郁理和秋水迎着凉爽的秋风开始促膝长谈。
“如您所见,现在的我是秋水和千幻的结合体。我作为厨刀的付丧神诞生时,是在您98岁那年,那个时候您虽然已经老迈,但因为灵力的关系外表看起来就和60岁差不多,在行动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完全能自己照顾自己。我以人形的姿态一直陪伴您到寿终的103岁,在您弥留的那一日,一直躲在幕后默默帮助您的朝次郎大人再也忍不住现身,过来找您了。他想用特殊的办法把您变成半个死神,虽然不是真正的死神,但起码不用入轮回,可以一直安心的做个彼世人,然后再慢慢地找别的办法修复您的斩魄刀,将您转化为真正的死神。”
郁理一边听着,一边微微露出讶色,她那被折断的斩魄刀就算是爸爸也是感到非常棘手呢。而秋水说到这里,则面色复杂地抬头看她。
“但是,您拒绝了。”他低下头,语气低沉,“拒绝了成为死神的机会,并且还让朝次郎大人将您剩下的半个斩魄刀提取出来给我融合,希望我能作为家长照顾你之前收集的那些古刀。自从我诞生之后你就知道,那些刀也是有灵的,所以也越发爱护它们,最后竟然还让我给它们当保姆,说我是带头大哥……”
明明是叙述事情发展,不知不觉后面就变成了嘟囔式的抱怨,郁理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这确实是她能说得出来的话啊。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收藏的古刀剑们一个个都去了高天原当神仙,就只有秋水去了尸魂界做死神,体内有她的斩魄刀,不改行做死神还怎么抱她爸的大腿领着那么多刀过日子?
秋水被主人这么一拍也意识到自己倒起苦水了,赶紧脸色一正继续道:“您拒绝了成为死神,理由是因为自己这辈子一生都为灵力所累,对彼世真的没有一点期待了。希望朝次郎大人能在您死后帮您立刻投入轮回,您希望下辈子能做个普通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朝次郎大人答应了。”
郁理沉默,如果没有遇到这座本丸,这确实是她心底最大的愿望,做个什么灵异都看不见的普通人,一生都不用为妖怪烦心,可以尽情地追求梦想,也不用害怕会牵流到家人一直选择独居的生活,可以尽情地向妈妈撒娇,未来……再找一个心爱的人结婚,两个人一起经营他们的小家。
但是……
“爸爸,答应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如果不知道爸爸这个人的话,她并不觉得这个请求有多过分,但见过自家老爹和她如出一辙的逃避型性格之后,郁理知道他一定是非常非常疼的。但再疼,他也一定会答应。
“是啊,很痛苦。”秋水面无表情点头,“不管是朝次郎大人还是我,那天都哭得很惨呢。”
“不要用这种表情叙述这种事啊。”郁理忍不住吐槽。
“不行。”对方拒绝,“不用这表情我怕我会哭出来。”
“……”郁理有些无言,“所以在刀剑男士计划出现后,这才有了这座本丸是吗?”
“是。”秋水点头,毫不隐瞒道,“我和朝次郎大人都觉得如果能让您早点拥有自保的力量,再去接触彼世,您一团糟的生活因为力量而慢慢得到修复和重回正轨,绝对不会再像上回一样对这个世界这么抵触排斥。”
事实证明,郁理确实没排斥了,还开了家隐藏餐厅每天招待这些非人类,无论神脉还是鬼脉妖脉混得都不错。要不是她这个人不喜欢借助外力搞事,早就在现世搅风搅雨了。
忽然感觉老爹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金手指啊,至少比她自己以为的要粗壮的多。
“咳咳,你们赢了,我这回要是活到阳寿尽了是肯定不会再想着立刻转世投胎的。”因为害老爹和秋水哭的关系,觉得不好意思的郁理赶紧转移话题,“我们还是来谈谈权限被盗窃方面的事吧。”
提到这个秋水脸上明显兴致缺缺,并且还带着高高在上式的讥讽色:“还能是什么,不过是人类高层老一套的政治斗争呗。”
“咦?”郁理没懂。
“盗窃权限的是时之政府内部上杉派的成员,他们之前摆着高冷姿态一心发展宇宙开发,主人您应该也听说过吧?”
郁理点头,她活着的那个时代上杉家的宗主可是各种航天、宇宙、天文类的科学家兼那方面的政府官员,一副要进军宇宙的架势,要不是搞科研没什么钱了也想不到把五虎退让出来跟她合作搞零食销售,说实话,她对这一家印象还算挺好,毕竟是科学家文化人很高大上,宗主老爷子当时还亲自接待她,人一点架子都没有。
没想到转眼两百年后,他家的后人就给她下绊子了,真是世事无常。
“宇宙开发失利,上杉家想重回政圈,其他家族哪里肯答应,毕竟权利的蛋糕就这么大,被别人占去一份自家就少一份。所以他们仗着自己的科研技术走了一个偏门,把主意打到高天原上的那些刀剑头上了。”秋水对这种利益之争很不耐烦,真要说起来他自己就是这种斗争下的牺牲品,虽然最后一定程度上也是它们成就了他,“如果作为刀剑本灵的付丧神全员站在上杉家这边,他们自然能拿到很重的话语权,为此不惜谋划了很久,一直等到我和朝次郎大人去了虚圈以为抓住了机会搞出了这样的事。真是麻烦啊人类,总是为了这些无聊事争来争去伤害无辜。有时候真想把时政这个机构平了算了。”
“唔,没想到我这种平民有朝一日也能被卷进这种政治斗争里啊,还是两百年后的那种。”听完之后郁理表示感想不大,“生在一个有着六个政党以上的国度里,就算是我这种平民对上头这些利益争斗事件完全都习惯了呢。”
“您就不生气吗?他们差点让您没办法复活。”秋水看不惯她这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不是有你们在嘛。”对方回以十分信任的回答,说得豁达,实际上对自己寿终之后能不能成为死神其实执念不大,甚至还反过来劝他,“秋水啊,我知道你对这次的事很有意见。但是你看啊,就和一个国家的政权一样,时政之中肯定也有很多派系,其中一撮人做了坏事你不能把其他做了好事的派系全都打死对不对?这个机构的大方向是为了拯救人类没错吧,不管里面的人目的是为了什么,但他们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努力的,那就不能全盘否定。一个部队里的某个军官出了问题,你就能说‘这个部队里没一个好东西,把这个部队撤了吧’这种话吗?其他兢兢业业保家卫国的军人们不觉得委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