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公子不必看了。”刘玥不适应身上的女装,却装模作样地坐到刘璋身边,给他带了一杯酒,劝道:“自从刘益州死后,公子独木难支,川蜀狼烟四起,苦了的只是益州百姓,你与我们主公同为刘氏宗族,公子不思报效陛下,匡扶汉室,怎么能学袁氏那般兄弟阋墙?”
这话是混账逻辑,强词夺理了,但碍于刀架在脖子上,怎么样的谬论都要点头称是。
不过,她说得也在理。刘焉死后,刘璋刘瑁确实没一个能撑得起来,让他们硬撑过这一时,也撑不过一世。群雄逐鹿这件事,只有胜败,从没有中立求生的。何况,看在同为刘氏宗族的份上,为了面子好看,刘表也不会杀他。
就看刘璋识趣不识趣。
事实证明,刘璋很识趣,甚至识趣到没有骨头的地步,听到刘表想要封他做个郡守,又说为他向朝廷上表讨封爵位,再保他和家人一世荣华富贵,便点头应了,在刘玥的授意下写了一份《告益州书》,大致上就是斥责刘瑁不忠不孝,又自责无能,为天下百姓考虑,就把益州牧的位置让给刘表,并请求刘表讨伐自己这个混账兄弟,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不过,刘玥托着下巴想道,要是刘焉真的有在天之灵,多半是要被气活过来,抽死这两个不成气候的逆子。
“这位……将军,只求您一件事。”刘璋想了想,犹豫地行礼央求道。
“你说,我必然转告主公。”刘玥点点头,答不答应就看对方要什么了。
“等黄将军和刘将军攻下刘瑁后,请千万不要伤了城中百姓。我刘璋无德,受不住父辈的基业,更对不起此地百姓,如今正值麦收之际,请将军代某求求情,为百姓留下可供过冬和来年播种的粮食,不要全部充了军资。”刘璋跪下叩首,哀泣道。
刘玥沉默了,她真想不到刘璋骨头软,人又蠢,可心肠倒不错。可惜生在这乱世之中,不然在天平盛世一定能做个好官。
“主公仁德,益州又归了他,大军必与百姓秋毫无犯。”刘玥说完这句话,看到刘璋又一个叩首,这才被士兵们押下去看管。
手下小将来报,已经放出信号让黄将军掉头支援了,只是行军需要时间,他们已经控制住了城中的守军,只是担心赵韪的大军还在城外候命,怕他们到时候被围了城。
“将军不如带那刘季玉先走一步,我等守在城内等黄将军。”手下提议道。
“现在走,不正好当头撞上赵韪部下?”刘玥冷笑一声,“赵韪早有反心,他死了,手下必然群龙无首,知道赵韪出事要等到明日早上,互相间要争出个高低来要一两日,我们派人守城再支撑三四日,兵贵神速,黄将军必然可到,从后面围了赵韪余孽。”
“况且,刘季玉在我手上,又没人知道我是谁,若是他们真敢围城,少不得一个忤逆之罪。且等着吧!”刘玥挥挥手,让手下去准备守城的东西。
然后,看到庞曦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少不得再哄一哄,许之以功名利禄,再派了几个兵卒守着,拉着庞曦的手温言道:“除了我的部下外,全程唯有君知道我的身份,若是赵韪余孽抓了我来威胁阿翁,少不得他要动怒……”
好好想想吧,刘表手下可还有好几员大将,兵士七八万。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退路?难道回去投靠刘瑁吗?!刘瑁还敢信你吗?
“起码你保住了季玉公子,同为皇室宗亲,我们又怎会亏待刘益州的后人呢?”刘玥叹气道:“你也算对得起刘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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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刘玥所料,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赵韪部下觉察不对,才派人来寻,只可惜赵韪和随身兵卒都被灭口,那士兵刚到了城里,就被抓去见刘璋。
刘璋狠狠斥责赵韪在席上刺杀他,历数赵韪种种谋.逆大罪,又说首犯诛杀,余党不论,让赵韪几位偏将不带兵卒,单枪匹马来交兵权。
“那几个偏将可会来?”庞曦问道。
刘玥用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佩剑,笑道:“来?乱世之中,没有必然的保障,谁敢放下自己的兵权束手就擒?你且看着吧。”
果然,放那人走后,赵韪几个部下没了消息,既不来投降,也不攻打城池。刘玥料定这几个人要么在撕个新老大,要么就是在商讨如何应对刘璋,只希望他们反应更慢点才是。
整座城池外松内紧,刘玥整编了城内的益州守城军,按照之前从黄祖那里看来的流程,将整座城池像铁通般粘起来,势必一只鸟儿都不能飞进来。
城内官员汇报百姓户数,又报上存粮和军资,粗略估测能撑七八天。正当刘玥备战得如火如荼时,到有一支残兵趁着赵韪部下互相争权,偷偷来到城门口。
为首的将领浑身血迹,灰头土脸,却还很有精神道:“临江甘兴霸,求见益州牧!”
那声音吼得震天响,刘玥正在城墙上检查守城的东西,冷不丁被他吓一跳,皱眉问左右道:“甘兴霸?就是那个叛了刘季玉的甘宁?”
“是他。”左右回答。
以刘玥前世的历史盲程度,她连贾诩黄月英都不认识,能听说过甘宁才有鬼。只是甘宁乃败军之将,之前说是去荆州边境投靠她爹,怎么又跑回来了?
甘宁看到城里静悄悄的没人理他,又吼了一遍,他身后带的人不多,粗粗数来一百来人,都和他一样灰头土脸,但都挺有劲儿。
“让他进来?”刘玥笑问。
左右连忙都说不可,说他们就是守城等黄将军来支援,怎么能贸贸然放这种莫名其妙的人进来,万一对方背后捅刀子,破城是分分钟的事情。
刘玥但笑不语,手指在城墙上叩出有节奏的拍子,最后说道:“让甘兴霸和他的人马进来,兵士尽退战甲武器,你们派人看着,让甘兴霸自己来府中见我,不必下他的兵器。”
趁着甘宁进程的时间,刘玥向刘璋庞曦打听了下这个人,得知甘宁原本是个地痞出身,年少时集结了一伙人为祸乡里,后来又做了水贼,要是沿途官员隆重接待,便可为对方赴汤蹈火,要是沿途官员轻慢于他,就要杀人劫财。
此人据说好名好义,穷奢无度,有几分侠气,更多却像个贼人。
“这倒是有意思。”刘玥来了兴致,让人置办好酒好菜,只等甘宁来了再说。她换上一套戎装,没有拿斧子,只挎了佩剑出门来迎。
甘兴霸根本就没下马,拿着兵器,骑着骏马就堂而皇之地来到刘玥面前,即便如此,都没下马的意思,只从上面冷眼瞧着刘玥,痞气十足道:“也不过如此。”
刘玥手下小将气得脸涨红,却被前者拦了。
“你以为某该是什么样子?”刘玥不恼不怒,笑语吟吟反问:“身长八尺,虎背熊腰,一双虎目不怒自威,一声呵斥退敌八尺?”
“一个十五岁的女儿能长成那样,可见是个妖物了。甘将军若真见了那样的妖怪,合该一剑杀了才是,半分都不用犹豫。”
甘宁被怼回去,刘玥这是拐着弯骂他呢,这小女娃可真不好惹,他摸了摸鼻子,自觉没劲儿,终于翻身下马,仍旧不退下兵器,很是敷衍地行礼道:“某是甘兴霸,黄将军让某来支援女公子,他不日就到。”
“甘将军辛苦了,请。”刘玥也不戳破他的谎言,毫无芥蒂地请甘宁进府,后者大概这段时间过得真挺惨的,也不和人客气,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时席上无话。
其实,黄忠和蒯越就算要派人支援刘玥,又怎么会派甘宁这样的残兵败将,只是甘宁带着残部投靠黄忠大军,在帐下听了一耳朵,就求着去看一眼刘玥。
蒯越理都没理他,黄忠也不同意,他就趁着大军急行不备,带着这小一百号人逃了……不对,也不叫逃,他是想投靠刘荆州来着,但蒯越自忖是豪门世家,根本不理睬他这样的“水贼”,更何况他还是败军,即便投了刘表,也讨不得好。
甘宁要是心思不活络,也不会从地痞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人贼精,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小有名气的刘玥,心想刘玥要是困在城内,又人生地不熟的,他帮上一把,哪怕将来刘表也要因为自己救了他爱女而高看一眼。
富贵险中求,不成的话再改投别家。
刘玥虽然不知道他这小算盘,但也猜到这人不是真心来帮自己的。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她也没把甘宁太放心上,只是对方毕竟是巴蜀本地武将,比她这个外来的三脚猫要好多了。
又过了两天,赵韪部下终于自己内部闹腾完了,写了一封信用箭射进城内,他们倒也聪明,不明说自己要扯旗造.反,只说是刘璋被庞曦挟持,又杀了赵韪,是庞曦有不臣之心,他们这是准备救刘璋了。
刘玥看了大笑,又把信给甘宁和庞曦看。
“赵韪还看得过去,他那几个偏将都不成气候。”甘宁说道,刘玥身后小将又瞪着这个恬不知耻的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败军之将?哪来的大言不惭敢说赵韪部下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