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脸色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她的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也不知道是因为在这大冷天里一直没穿衣服给冻的,还是其实这是她在清醒时剧痛夹杂着恐惧汹涌的时候的后遗症。
但不管怎么说,毫无疑问,再不救治,说不定这位未来的优秀音乐家的腿就废了。
怎么办?
不用回头女孩就能感受到后面的人们纠结地摇摆不定的氛围——主观上他们当然是希望把她们两个人质都救出来的,但理智上他们清楚,时间紧迫,他们只能选择最优的方案。
而最优,往往意味着一定程度的牺牲。
相比两方僵持着从而导致地上那个快死的人直接步入死亡的殿堂,还是让她受点伤却救下两个人的方案更加让他们心动。
然而阿诺忒可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不知道尼厄丽德先生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就在这样的寂静中,她突然抬头,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视线中带了分玩味,口气虽平淡,但却恰好打破了此刻僵持的气氛,“人生在世,盼人救,不如……”
在男人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本该被严严实实地绑在凳子上的手突然从一侧闪过,她手中握着的锋利的指甲刀顺着力道戳进了男人的手臂,同时她顺势向后一跳,逃脱了男人的桎梏。
而趁着她这突然一击,本来保持着距离的警察们迅速靠近,手中带着枪的男人们将尼厄丽德围在了中央,而她站在他们身后,笑眯眯地补充完了那后半句话,“盼人救,不如……自救。”
控制住了凶手,剩下的事情就只剩下救人,现场女人不多,阿诺忒便主动上前和另一个年轻的女人一起解起了捆洛蕾莱的绳子,女人的头发黑长且直,尾部有些上翘,她作一身职业女性打扮,看起来很成熟,名字方才也听到了——另一个人叫她贝芙丽。
在现场给洛蕾莱做了简单的包扎后,他们就把人扶到了车上,并且吩咐司机让他以最快车速往最近的医院赶去,女孩大腿上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而贝芙丽的外套只粗粗地盖住了她的身体,若不是赶时间来不及为她细细穿戴了,阿诺忒还真怕她冻坏了。
而既然她的生命安全已经得到了保障,接下来最有可能的程序该是审问。
但比起正在昏迷中的洛蕾莱,阿诺忒想,她才是最有可能被选中的询问对象。
果不其然,才把基友扶上了别人的车,身后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力度很轻,刚好够引起她的注意,“是阿诺忒小姐么?”
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害她暴露的电话里说话的人,她转过身来,扯起一抹得体的笑容,“我是。有事?”
“您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杰克·克劳福德,联邦调查局的总管。对于这次的事情,我想和您谈谈。”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身后的人,是方才开枪的那个男人,他身上浮动着微妙的上位者的气息,应该是常年的发号施令沉淀所出。
见她视线看过来带着疑惑,他心下瞬间了然,为身边的人做起了介绍,“这位是威尔·格雷厄姆,”他指了指左手边的卷发男人,“目前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别探员。”
被介绍的威尔只点头示意。
他方才似乎正在冥想什么,她猜他大概在心里构造着犯罪现场的投影图——毕竟方才她注意到他在现场环绕了一圈又看了看凶手和死者,接着闭上了眼睛。
“这位是汉尼拔·莱科特,”杰克指了指他的右手边,“是位心理评估医生。”
阿诺忒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这位叫做汉尼拔的先生看起来就像是个典型的绅士,穿着打扮气质都是克制的禁欲。
他的一言一行都充满着智慧的气息,就算只从衣着入目,都能看出他拥有的对生活的高品味。
只是第一眼,他就博得了她极高的好感度。
他或许不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人,但他是她见过的最有气质的人。
“你好。”男人轻声道。
接下来杰克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四季复春?
她想象不出那一瞬间在脑海中浮现的画面。
美妙?悦耳?低沉?醉人?
她形容不出听到的时候她心上的感觉。
她似乎在那一瞬间明白了尼厄丽德对人鱼的痴狂,对美妙的音乐的执着。
因为她也好像听到了这个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明明她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感受不到情绪,明明她所有的行为都是在前一世的为人处世的经验下推测出的,【存在于某个场景下的少女应该有的情绪的】最佳表现。
这个世界明明是灰白无声,如同孤寂的默片。
可在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它突然就被绚烂的虹色渲染了,所有沉寂的开始跳起妖娆的舞蹈,所有死去的交相绽放出鲜艳的花朵。
昏暗的灯光里是这个男人好看的侧脸,他梳的齐整的头发灰黑参差,她突然想踮起脚尖去闻闻那发梢上的味道,是否会和她猜测的一样好闻。
她几乎是用了最大的气力来克制自己濒临失去的理智,好不做出什么失态的动作。
她的左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心脏。
“扑通扑通。”
它在变快。
紧张,心动,不安,恐惧,喜欢。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曾经以为她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些东西。
可现在她才知道,她只是还没有遇见这个人。
“你好。”
汉尼拔·莱科特。
我的情感之源。
第9章 汉尼拔·咨询(二)
离开尼厄丽德的别墅后,洛蕾莱被送进了最好的医院。
可即便如此,因着腿上失去的过多的血肉,她最终还是被强制性地勒令在病床上躺上好一段时间。
这对生性外向且爱玩的她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这个要求可不是在向她征求意见——对目前才险险脱离危险区的她来说,休养是必须的。
高烧,伤口的感染,失血过多,重感冒,阿诺忒至今记得医生那心有余悸的感慨,仿佛是再晚送来几秒,病床上的那家伙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一样。
好在祸害总是遗千年的,有时候连洛蕾莱都庆幸自己命大,这样的伤势都没能把她送上西天。
昏迷了几天后她渐渐脱离了危险期,而醒来后迎接她的,除了偶尔来看她的朋友老师父母,就只剩下了白色的天花板和天花板和天花板。
【无聊是能死人的。】
这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
每次阿诺忒过去,她总要嚷嚷几遍高级VIP病房的空荡荡让她尤其了无生趣——她看起来似乎半点没受到那次事件的影响。
不,其实还是受到了,这个女孩现在尤其害怕独处,并且对她有些依恋,只是程度很轻,所以阿诺忒也不太在意。
但怀着好奇,她也曾问过医生为何洛蕾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医生给出的解释也简单:年轻的女孩遭受了过于重大的打击,无法接受之下,大脑为了保护宿主选择性地遗忘了那一段记忆。
这样也好。
那样的回忆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着实有些残忍了。
至于阿诺忒自己——感谢上帝这一世给她的逼格十足的家世,而世家的腌臜事,联邦调查局那边也是知晓一二的,是以她的淡定和反杀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多的怀疑。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受到这次的事件的打击对某只来说还真不是一件好事,洛蕾莱本来就是耐不住一个人的性子,更别提她还失去了那一段记忆,是以她这样过于闹腾的精神状态让人很是不放心。
但心理医生也说了,独处并不适合此刻的她,好在她伤口的恢复也还算稳定,于是连续申请了好几天后,她终于被下放到了普通病房。
虽说是普通病房,但设备其实也都是些高级货,毕竟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已经是巴尔的摩最好的医院了,更别提洛蕾莱还是阿诺忒借着家族势力特别关照过的人。唯一让仗势欺人的某少女有些不爽的一点是,基友的同室病友,竟然是个男人。
事实上,院方的本意是要给她一间单人间的,但洛蕾莱不太情愿——都是住单人间,她还不如搬回高级病房呢——可最近需要住院的病人实在太多,病房基本上都已经排满了。
就算对方有钱有权,但作为有口碑的大医院,它也不是毫无背景的。换句话说,他们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少女的任性而特地给病人调病房。
迫不得已地,他们才试探着把她和赫拉克洛安排在了一个病房。
赫拉克洛就是洛蕾莱的病友的名字。
这样的安排下达后,两边各退一步,结局写的却是双赢——有人陪着谈谈天说说地花前一个月下,洛蕾莱表示非常满意,而小祖宗的要求已经满足,被穿小鞋的危机成功解除了,院方自然是更满意了。
当然了,这位病友晚上并不在这里住,否则,第一个不满意的肯定是不放心基友的节操的阿诺忒【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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