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严氏也是神志不清才把她误当做自己女儿的,虽然说血缘上确实是。
所以吕布也拿捏不准吕宁姝的年纪,甚至她现在的这个年纪还是张机帮忙推断的。
曹操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于是二人商量之后就决定凑合凑合让曹丕和她在同一天加冠。
……
算好了日子,这天清晨便开始二人行冠礼了。
趁着仪式还没准备好,吕宁姝找了个四下无人的清净之处,倚在柱子上跟吕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连你都及冠了,我这把老骨头可不行了。”吕布反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作暗示,假惺惺道。
吕宁姝嘴角一抽,示意他坐下,而后伸手给他按肩:“表情太夸张,演得不合格。你这样子走出去说是我兄长还差不多。”
吕布眯眼享受着自家孩子的孝顺,理所当然道:“这话说的不错。”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蹙眉问吕宁姝:“先前我送给你那封被掉包的原信可收到了?”
书信被掉包的事情他也很膈应啊。
吕宁姝点头:“收到了,字比造假的那封好看。”
吕布咧嘴一笑,趁着四下无人跟吕宁姝偷偷道:“那是自然……据说那假信还是伏后亲自写的。”
吕宁姝无语:“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啊。”
依她看最多就是伏氏族人写的,伏皇后哪有那个闲心。
吕布眯眼:“传闻都是这么说的,要我说……这些人脑子有毛病。”
整天琢磨着干掉曹操做什么呢?难道干掉了曹操他们就能天真地以为自己能执掌大权了?
小皇帝刘协被曹操迎奉到许县之前,甚至还沦落到衣不蔽体、枣栗为粮的地步。别说帝王尊严了,就连小命都难保住。
如果刘协真的干掉了曹操,那他就会有好下场么?
自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曹操的下属不认他,各地的军阀也不认他。
曹操并不像史上多数的权臣那样,他的势力、军队、地盘都是自己一点一点打下来的,喊他主公的人多了去了。而且迎奉天子对他来说也只是个政治优势的加成而已。
刘协去许都只不过是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利互惠罢了。既然是互相利用,那么曹操的做法在吕宁姝看来已经仁至义尽了。
孟子还说过“民为重,社稷次,君为轻”呢。一个顶着皇帝的名头、实际上却什么也没干的人,值得天下人尊重吗?
北方是谁平定的?是曹操。
称帝的袁术是谁干掉的?也是曹操。
有着废刘协而另立皇帝谋划的袁绍是谁干掉的?还是曹操。
事实上他很对得起刘协啊。
而刘协在这种情况之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杀曹操,不止吕宁姝不爽,曹操也不爽,所以他杀掉了参与其中的保皇党以作威胁,却也没动刘协半分。
假设没有刘协的存在,那么曹操现在也不过是在政治立场和名声上艰难些,你曹老板照样还是你曹老板。
而若是假设这个时代没有曹操的话,整个天下就会像他说的一样“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至于刘协?到时候又有谁会去理他呢。
所以曹操大部分的亲信当然是只认他不认刘协,典型的就像吕宁姝。
吕宁姝其实也不是什么忠心的人,如果曹操跟董卓对吕布一样对她,估计她早就叛了不知多少回了。
但她懂知恩图报,而且曹操也确实是个好主公,还是属于那种不知不觉就能让你心甘情愿为他折服的主公。
当年刚入曹营的时候吕宁姝甚至还动过砍曹操的念头呢,而现在……谁敢砍曹操她就先冲上去把那人给砍了。
最关键的一点,曹操做的事情也完全对得起吕宁姝的这份热血。
财这方面从没短过她,宝驹一开始就送了,官职爵位也按照功劳步步升迁,还像长辈一样盯着她的学业,平日里也经常谆谆教导。
甚至对于吕布的这件事曹操也格外宽容。
吕布一开始的杀意曹操看得明明白白,但吕宁姝只消说了一句话却能让曹操放了他,还允许她把吕布带回府。
这事实上是吕宁姝对吕布的保护,她这么做吕布就恢复了自由身,并且在当时的局势下吕布甚至还可能去敌方,而曹操却默许了吕宁姝的做法。
这难道不是一种包容吗?
人心是敏感的,这两人相处时间又那么长,真真假假其实很容易分清。
吕宁姝捂住他的嘴巴:“哎呀你少说两句,除了皇帝其他人死都死完了。”
吕布掰开她的手,哼哼道:“这不是只跟你说么,现在这种世道,一群人处在那个位置不争权才不正常。”
吕宁姝点头:“确实,志向人人皆有,不过大小之别罢了。”
吕布似有所悟,暗戳戳凑过去问她:“志向啊……那姝儿的志向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吕宁姝对吕布说话当然是毫无顾忌可言的,若是吕布都信不过那也没几个人能信得过了。
“除了让阿翁安稳一生,我还想尽我所能让主公亲眼看看被他所统一的大汉疆土,我想让主公站在最高处看着被他治理的太平繁荣。
如果他愿意,我还想亲眼看见他登上那个位置,如果他不愿意,我也绝不会生出有任何另外的想法。只要他一切顺心遂意,再也不用为或南或北的敌人所烦恼。”
至于曹丕……
路还很长,无论今后会如何,单凭他先前舍命陪君子送平安扣的做法,吕宁姝都愿意挡在他的身前、尽力为他铲除前路的障碍。
即使很多时候曹丕自己也能扛过去,可若有人能与他一起分担,也是一件莫大的幸事不是吗。
荣辱与共,生死相扶。
大殿背后的阴影里,偶然路过的曹操也不知静立在那里听了多久。
皱纹早已悄然攀上的眼角似是含了些许水光。
煦阳毫不吝啬地挥洒金色,照耀着每一寸的汉疆。
……
礼服玄裳,行冠礼。
吕布的膝下就这么一个崽子,当然是重视得不能再重视了。
自家女儿的名字也是他想的,“宁姝”二字取自安静美好之意。
当然,某人在不说话的时候还能跟“姝”这个字搭得上,至于“宁”么……见仁见智吧。
有时候吕布甚至觉得她的好兄弟曹丕都比她更适合这个名字。
但吕布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女儿的性子肖父不是很正常的嘛!
行完冠礼当然是要由长辈取字了,这件事吕布前两年就在抓耳挠腮的去想了。
他先前写废了好几堆纸也没想出来,最后吕布实在是不得已,只能去求助曹操。
曹操早就给曹丕取好“子桓”的表字了,见吕布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的样子,乐呵呵地一笑。
然后吕布就被曹操糊了一脸竹简。
……好罢,他多读书还不行吗。
事实证明多读书还是有点用的,吕布最后绞尽脑汁才给自家孩子想出了一个“子绥”。
荀子中有“绥绥兮其有文章也”的说法。绥,也就是安泰的意思,跟吕宁姝原本的名字也有呼应。
在曹操看来,这家伙绝对是超常发挥了。
冠礼结束。
加完冠,这两人便能互相唤表字了。
吕宁姝一脸新奇地绕着曹丕周身转了个圈,仿佛要把他脸上看出花儿来:“子桓……曹子桓?”
“我在。”曹丕忍俊不禁道。
吕宁姝凑过去,好奇道:“听说城北学官的边上又建了所女子学官。”
这件事波折还挺多,黄月英因着此事没少折腾,为了取得世家的支持,这第一批入学的倒全是些闺中少女。
曹丕顺手揉了她一把脑袋:“想看?”
吕宁姝摇头:“不了不了,你还是带我去新建的玄武池看看吧。”
虽然她确实想去女子学官看看啦,但是……好像不太想跟曹丕一起去。
曹丕颔首,与她并肩而行。
玄武池是曹操在邺城挖的一个大池子,用来训练水军。
正当二人走到半路,却遇上了一个态度奇怪的男子。
那男子眉清目秀,生的极白,看似面色红润,可在目光毒辣的吕宁姝眼里却堪称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白得不正常,而且还脚步虚浮。
最让吕宁姝不爽的是,这人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居然还斜斜地看了曹丕一眼!
虽然这一眼没有任何看不起的意思,但在吕宁姝看来却跟挑衅似的。
曹丕不动声色,闲庭信步一般踱了过去,仿佛把擦肩而过的何晏当成了空气。
——又是这个假子。
不打仗的时候吕宁姝行事就是完全由着性子来的,此时她面对挑衅怎么可能忍得住,即使何晏挑衅的跟本就不是她。
吕宁姝顿时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痒。
她上下打量着这个令人生厌的小白脸,凤眸微眯。
☆、闺怨诗啊
何晏只觉得自个儿鼻梁像是被千钧之重的锤子砸过似的, 一阵断裂般的疼痛通过皮肤骤然传来。
但是他的鼻子并没有真的骨折,因为吕宁姝特意控制了一个能把人打疼却又不伤筋动骨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