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帅,吕宁姝自然是被曹操明确地告知了这一点, 是以这个“度”的把握对她来说倒是个考验。
……
吕宁姝觉得最近她的营帐里头很不对劲。
好像……有呼吸声?
不是她自己的,那是哪儿传来的?
但是任凭吕宁姝找遍了自己的营帐都没发现有人或者动物,只能把那些呼吸声当成幻听。
怪哉。
在吕宁姝的头顶、也就是支撑营帐的杆子上,横躺着的吕布无意识地砸吧砸吧嘴,悄无声息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吕宁姝摇摇头,试图把那股不对劲的感觉甩出去,唤人取了笔墨提笔写信。
烛光摇曳,墨汁舔在绢帛之上,她的神情显然十分专注。
这种类型的信是私底下的,并非公事,不需要专门的人快马报回去,只消派小卒送回去即可。
对于军中私底下送回去的信,曹操的态度是默许。
谁还没有几封家书呢不是。
当然,吕宁姝写的也不是家书,而是送给她“好兄弟”曹丕的信。
大意就是:虽然入春了,可温度还是不稳定,说不定会有倒春寒呢……你小子记得多吃点多穿点,等本将军回去给你带当地特产之类的话。
里面还捎带着一首先前吕宁姝欠曹丕的诗。
吕布从杆子上爬下来,蹑手蹑脚地绕到她背后瞄了一眼。
——豁哟,这字不错啊,谁教的?
吕宁姝敏锐的觉察到了动静,骤然回头,神情警惕。
——没人,又是幻觉?
一溜烟回到杆子上的吕布惊魂未定——好险。
他决定不呆在这个可能有生命危险的营帐里了。
由于写到一半就走了神,吕宁姝并没有发现自己把私人信件的符号画成了专门上报给曹操的军报符号。
半月后,军队已经行到一半。
这里的地形十分陌生,但吕宁姝手底下的张合却是以极善利用地形着称的,吕宁姝本人的能力与战场直觉也很强,是以这样的地形并不能给他们造成多大的难度。
往日吕宁姝都是傍晚亲自巡视军营的,这回她提前了半个时辰,就是想找找有没有偷奸耍滑之人。
步兵的那些营帐里井井有条,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吕宁姝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就当她巡视到骑兵的第二个营帐时,却瞧见里面比所有营帐都要安静些。
吕宁姝抬手制止了想要开口的人,慢慢往人最多的方向走去。
那里聚集着一堆人,还围成了一个圈。这些人对放轻脚步走过来的吕宁姝毫无所觉。
吕布舒舒服服地躺在编制的长榻上,身后蹲着两人狗腿地给他捏肩膀,还有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给他捶腿。
架子比吕宁姝还大。
最关键的是这些手头正忙活着的人脸上都是一副“我认怂还不行吗”的表情。
想想就知道吕布肯定干了什么。
吕宁姝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
吕布此刻还闭着眼睛呢,忽然间跳了起来:“敌袭啦!”
不是敌袭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明显的杀气!
吕宁姝带着一丝奇怪的笑意,反问道:“敌袭?”
吕布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非常勉强地对她招了招手:“真是巧啊,姝儿怎么会在……”
话还没说完就被吕宁姝的冷笑打断了:“你们退下,我有话要与他讲。”
她在军中的威信是毋庸置疑的,没人敢提出疑问,全都听话的退了下去。
军中是不许私斗的,至于寻常的打架倒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没人看见的话就没人管。
……
后续是显而易见的。
除了这两人,空空如也的营帐里,两道人影打起来了。
吕宁姝一边躲避吕布的回旋踢,一边怒道:“你不好好待在邺城,来这里作甚?”
吕布偏头躲过迎面而来的拳头:“我无官无职,闲人一个,你管我去哪儿呢!”
吕宁姝的右拳被躲过,倒也不急,旋即敏捷的一个后翻,急电般伸出小腿迅疾一扫。
打斗悄无声息,除了破空声与衣料的摩擦,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六百回后,还在打。
等到星空都挂了起,这两人终于一致停手,吕布被吕宁姝拉到了主帅的营帐,然后弹了弹身上的灰,再也没理过他。
……
于是军中所有人都知道吕将军有个不知名的父亲跟了过来,并且还待在军中,是以对吕布倒是很客气。
吕宁姝这回是真生气了,连着几天都对着吕布视若无睹,随他去。
马超勇猛,显然不是个容易击败的对手。
可这场战役必须控制人数,因为人数一多就会惊动刘备等人。而人数一少,取胜的可能就小了。
况且马超还有一个隐藏的帮手——韩遂。
韩遂和马腾先前结为了异姓兄弟,后来决裂,二人时常交战,等他们依附了曹操之后才停止争斗,但关系依旧很差。
可身为马腾的儿子,马超跟韩遂的关系却是不错,为了拉拢韩遂,马超甚至还在私底下说出了“以汝为父”的话来。
韩遂虽然明面上对曹操很服从,可此人狼子野心,若是没有东西约束他,指不定他哪天就会叛了呢。
吕宁姝蹙眉与张合一道研究着抽象的地图。
“这里……可能会有伏兵,也可以埋伏兵。”
张合忽然灵光一闪:“我曾去观察过,那里不止这一处设伏的地方……”
另一边,马超统率的军中。
“将军,两处伏兵已备好。”
马超拎着银枪,翻身上马:“我倒是也想看看那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吕殊到底有多少斤两。”
那两处设伏的地方是曹军的必经之地,除非吕宁姝不想打,否则必然会经过那个地方。
马超并不指望只靠伏兵就能把人歼灭,第一波伏兵先挫一波曹军士气,接着两军主力便能交战,无论胜负与否,等曹军回撤时,第二波伏兵便能以逸待劳,瓮中捉鳖。
这只是一个粗略的准备而已,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谁也不能肯定对方会按自己的心意走。
马超埋的第一轮的伏兵被早有准备的吕宁姝主动出击,曹军士气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
但打完这一场算作热身的小仗后,吕宁姝却按兵不动了。
马超倒是没想到吕宁姝会这么沉得住气,休整好几日了也不见要出兵的动静。
于是曹军外头便来人叫阵了:“上战场还带老父,吕殊小儿难不成是打输了还要在老父窝里哭鼻子?那姓曹的不愧是宦官之后,手底下的兵都跟没卵蛋的阉人似的……”
吕宁姝没理他们。
这样的叫阵就是为了激怒她,引得她出兵,吕宁姝自然不会傻到上当。
吕布倒是有些生气。
他骂吕宁姝可以,你一个外人凭什么骂啊。
吕布对吕宁姝的亲兵招了招手:“去取我的方天画戟来。”
吕宁姝大抵也是知道他要干什么了,点了点头表示随意。
见吕布带着一队人跑了出来,对面的人喊道:“可是吕殊小儿哭完了?”
感情是把他认成吕宁姝了。
这也不是没道理的,马超的军中谁也没见过吕宁姝,而光看战绩和传闻的话,吕布的形象显然更符合他们对“吕殊”的定位。
吕布没理他们,驱着赤兔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那群叫阵的人见吕布不接话直接想动手,立即机灵地调转马头退了回去。
毕竟他们只是轻骑兵,不善短兵相接,机动性却是极好。
但吕布跑出几步就停了,压根儿没攻过去。
就在对面刚想嘲笑“吕殊”胆小的时候,曹军阵中忽然冒出一块极大的巨石朝着两军对阵的地方砸了过去。
方才退回去的人直接被石头压到了地底下,饶是后面的军队十分警惕,却也被砸中了许多人。
更让他们恐惧的是,这石头还在不停地投过来!
几声巨响,带起阵阵沙石,铺天盖地的尘土扬起,遮住了战场中央的局势!
吕布方才带人佯作攻势自然是幌子,可现在时机已到,他当然就能带着人马去搞事了。
按理来说吕布肯定是无权带兵的,可身为主帅的吕宁姝却有临时任命的权利。
……还能怎么办啊,自己的阿翁自己宠着呗。
而这种加强版的投石器则是马均和黄月英一块鼓捣的。
在官渡一役的时候,由刘烨制造、马均改良的发石车就起了巨大的作用,但它却有个缺点——不易挪动。
要知道,投石器这个物什肯定非常笨重啊,要不然如何支撑起石头的重量呢。
按理来说那样笨重的投石器根本没法从邺城带到这里来,可架不住黄月英喜欢鼓捣那些东西。
诸葛亮在隐居隆中的时候就发明了木牛流马,而黄月英提出的设想就是把投石器和木牛流马结合在一起。
……还真被他们搞成功了,这是新版的投石器第一次试水。
吕宁姝这几日按兵不动,就是在偷偷摸摸派人挖石头啊。
对面的人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军队差点没被砸的作鸟兽散,饶是马超极力整肃军纪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