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那个时候的间桐樱毫不犹豫的走向卫宫陶的理由,一来是因为那些梦中的感情影响到了她,二来也是因为无比羡慕着卫宫家兄妹的相处方式。
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生出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
如果阿陶才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真正的姐妹,那样的话,自己也一定会是另一个样子吧。
能够被自己喜欢的人毫无保留的温柔的爱着,纵容着,保护着,那会是多么美好的人生,即使落入深渊泥沼,也依然可以心怀希望。
“但是阿陶的身边已经有了学长对吧,阿陶很重视自己的哥哥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想要和哥哥争夺阿陶的打算;想着就算只是一点点也好,一点点就够了……我说,阿陶能不能在不看哥哥的时候,稍稍转过来看看我呢?”
银发的少女闻言从被子里露出了一双金色的眼睛,蛇类一样的细长瞳孔并没有吓到间桐樱,她反而凑了上去,手指抚摸着卫宫陶细嫩的脸颊。
毕竟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愧疚的不安啊。
“啊……果然,阿陶真是个好孩子呐……”间桐樱愉快地弯弯嘴角:“让我猜猜吧,阿陶现在正在犹豫对吧?因为无法对我回应对等的感情所以开始愧疚起来了,在这个基础上无论我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都会尽力满足我……”
间桐樱的手指扣入了卫宫陶的指缝里,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道:“这样不行啊阿陶,如果你总是这样的话,会把我宠坏的吧。”
“……樱学姐的话,大概没关系。”银发的少女小声咕哝了一句。
“诶?”从对方口中吐出的完全没有想到的回答让樱怔住了。
卫宫陶向间桐樱的方向微微凑了过去一点,是少见的撒娇动作。
“因为我也是仗着学姐很温柔所以才和学姐交朋友的……我知道啊,我对哥哥的关注太多了,所以一定会总是在忽略别人的存在,这样的我其他人根本就忍受不了吧?……但还是想要朋友,从很久之前就是自己一个人,所以,樱学姐愿意容忍这样的我还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真的很开心。”
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本可说是无欲无求的神兽开始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了。
不仅仅是兄长的陪伴和守护,卫宫陶渐渐变得想要看到不同的东西,虽说原本会为了回应兄长的“愿望”而压抑着这一想法,但是却某个不可抗力的外界因素,强行打破了。
——因为被兄长常年护在身后从而无法看到的世界,第一次展现在卫宫陶的面前。
间桐樱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最终她也只得蹭了蹭卫宫陶的额头,无奈的笑了起来。
“真的是……败给你了。”
间桐樱是从小就饱受苦难的孩子。
自小被迫从原本的幸福家庭中分离出来,从此寄人篱下,在另一户人家里饱受折磨,体内种满了无数的刻印虫,早已是从骨到皮都变得肮脏不堪了。
自己没有错,错的是没有对她伸出手的大家。
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憎恶爱恨,直到突如其来的一个梦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的逃避。
如果要说愧疚,间桐樱可能唯一会愧疚的对象就是纯粹被自己的私愿拉到自己身边不愿意放手的阿陶。
然后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死都不想放手,将曾经拯救了世界的神明硬生生拽到了自己的身边;这是间桐樱第一次主动伸手想要得到的东西,她本不抱期待,因为对方价值太过昂贵,而且她的身边似乎也没有让自己留下的理由。
……但是她回应了。
在那之后的数年,间桐樱的人生犹如梦中一般,产生了完全不敢想象的逆转。
自打认识她开始,间桐樱体内的虫子开始沉寂下来,就算不需要那种特殊的手段安抚也可以安静很久,爷爷也很久没有再折磨过她,哥哥间桐慎二本来对她极为不好,但是却因为对卫宫陶一见钟情反过来拼了命讨好她……
作为没有崩毁的身体的代价,间桐樱的感情早已从根源处就坏掉了。
想到这,间桐樱与卫宫陶十指相扣的手忍不住稍稍用了些力气。
“阿陶,如果见到我的哥哥,一定要离得远一点哦。”
因为那个人已经疯了。
会和爷爷苦苦哀求希望用刻印虫改造身体,哪怕只有数天可活也一定要得到魔术师资格的间桐慎二,毫无疑问已经彻底是个疯子了。
间桐樱所不知道的是,这是由于神兽下意识想要庇护的对象是她而不是整个间桐家,所以那份幸运自动选择了的方向是“对间桐樱来说是最合适的结果”——原本被间桐脏砚控制的刻印虫在上古神兽魂魄的强悍威压下被迫沉寂脱离了主人的控制,间桐樱也在无形之中渐渐得到了虫子真正的控制权。
……至于间桐慎二,他只是被神兽选择庇护间桐樱后必须抛弃的对象,在那之后又被卫宫陶的稀世体质吸引的可悲牺牲品罢了。
对于间桐慎二来说,这份感情的起源就是有问题的——初始的情感毫无疑问是对“救世主”的崇拜和信仰,可在那之后紧接着就是完全无法抵抗的疯狂恋情,两者结合的结果就是毁灭的末路边缘。
更不要提间桐慎二本来就是极端傲慢的性格,那份依靠欺压他人强行塑造出来的高傲已经到了令人恶心的程度;他反射性的否认对方是自己完全无法接触的对象,又被属于人类的本能无数次的否认自我认知,最终只会被绝对绝望的恋情折磨到理智崩溃。
对间桐慎二而言,他的自尊如果彻底碎掉,那么就无异于自我毁灭,彻底沦为行尸走肉一样的存在。
一边屈服于人类对“救世主”仰望之情,一边又试图靠近对方,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距离也好,为此变得可以轻易付出自己最珍贵最重视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不惜代价拼命讨好樱的原因也是如此,只不过间桐樱对那孩子滴水不漏的保护和对他的警惕却是间桐慎二始终没有料到的,于是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得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毫无疑问,那条路是以“间桐慎二的死亡”作为不久后终结,完完全全是孤注一掷的豪赌。
他想要的珍宝是如今这个温顺的和自己撒娇的孩子,是性情怯懦又卑微的间桐樱第一次也是唯一主动伸出手想要拥有的宝物——间桐慎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发生的扭曲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卫宫士郎不知道,远坂凛不知道,就连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某种卑劣的感情,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保护这孩子的只有间桐樱自己了。
好高兴。
好满足。
而方才这孩子所露出的依赖和温柔又让她的满足感登上了一个新的高峰,让原本还有所迟疑是否要这么坚持下去的间桐樱彻底抛弃了那份犹豫。
——即使只有一瞬也好。
——即使自己无法像那个世界的自己可以用整个世界囚禁她也好。
——至少这一刻,这孩子是只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阿陶这样算不算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典型……
☆、预想之外的老熟人
教会寂静的礼拜堂内, 天草四郎独自一人祷告着,直到caster的声音在他身后出现, 打断了他的沉思。
“天草四郎时贞, 你对我们撒谎了吗。”
身着神父服的白发青年闻言睁开眼睛, 并没有回头看向空中的黑袍女人:“何出此言啊, caster。”
“别装傻了, 是你做的吧?那孩子的眼睛受到你的香气影响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别忘了我们同意和你合作的理由, 勉强让你当凭依物做个临时的御主是没关系的,但也不要得寸进尺。”
天草四郎时贞转过身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她, 一字一顿的回答道:“我没有。”
“你的意思是我说错咯?assassin的判断不会出错, 卫宫陶的眼睛到现在还是金色的龙瞳没有变回来,天草四郎,你究竟是在想什么?在给那孩子添麻烦吗!?”
天草四郎却反问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这是在添麻烦?你以为我费了这么大工夫的原因是什么?”
Caster仍然不大乐意:“总不该随意打搅她的生活, 强拉进圣杯战争不说还伤到了她的眼睛, 至少让她过一段快乐的日子……”
“——快乐?她现在很快乐?你确定吗?”
天草四郎冷冰冰的打断了caster的话。
“啊……的确,沉浸在兄妹的家庭游戏里不可自拔,像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的生活, 当然!让她继续现在的人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啊caster, 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和卫宫士郎继续在一起,迎接她的是什么样的结局。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了, 我可不介意特意为你提醒一次。”
Caster用力咬紧了嘴唇。
“唯独这一点不需要你提醒我。”
天草四郎眉宇舒展,温和的笑了。
“这就好。”
“但我还有一点要问你,天草。”
“嗯?还有什么?”
“你能确定你所期待的未来, 就真的是对那孩子来说最好的未来吗?”
天草四郎沉默了一会,然后才郑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