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彼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安塔琳娜看着他,觉得自己要吓坏这个小孩儿了。她张嘴:“也许应该由你开始。”
“对不起!”几乎在她话音刚落,彼得·帕克就脱口而出了一句道歉。他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会是这句,本人也愣了一下后又继续道,这次他看起来镇定许多:“对不起。”
“为了什么?”安塔琳娜看着他笑道。
彼得·帕克将水杯放到茶几上,轻轻的一声,随即他转向安塔琳娜,依旧紧张,但他很好将其化作了语言的重量:“我刚开始接近你,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谁。”
安塔琳娜轻轻点头。
彼得看着她,突然沮丧地苦笑:“我想这斯塔克先生都和你说过了。”
“是的,包括九头蛇,以及他推测近几十年来一直找我麻烦的人也是九头蛇的人。”安塔琳娜说,然后她看着他深深垂下去只给她一个头顶的彼得,道,“事实上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彼得抬起头,面带疑惑地看向她。
“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带着目的接近我。”安塔琳娜看着他,语气柔和,“但看你的表现,你一定不知道我已经看出来了对吗?所以……如果你真的在意曾经对我做的事,我原谅你。”
她看着他,这是彼得第一次从对方脸上看到不确定的神情:“你呢?”
安塔琳娜看着他,真诚的、友好的:“你能原谅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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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上,安塔琳娜觉得自己是个可怕的人。
她对情绪的捕捉有着天生的敏感度,她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说什么话能最让人放松,然后用轻柔的语气和嗓音降低对方防备,再一举刺探对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所以她总能在一场谈话后得到自己想要的。
老福尔摩斯曾经评价她的谈话技巧像狼一样,精准、快速、盯紧人不放,并且带着可怕的、令人不自觉陷入的柔软。他还说过,如果安塔琳娜参政,她会是名了不起的政治家。
这是安塔琳娜从对方口中听到过的最高评价,但她无意于此。
——顶着百年不变的样貌参政?算了吧。
但这不妨碍安塔琳娜将这类技巧用在现实生活中。
为每一场谈话争取一个最佳结果。
而现在,很显然她是想缓解彼得的情绪,并且传达她一点都不在意对方隐瞒目的接近她的想法。但同时她也希望对方能原谅她早就知道、却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这很可怕。
安塔琳娜将自己拉到和彼得同样的高度。
彼得希望得到她的原谅,但她从没怪过他,可她不确定彼得意识到她从头到尾知道这件事后,有没有那一瞬间变得害怕她。虽然可能只有短短的一瞬,她也不想要。
一时间,安塔琳娜竟不知道自己是在争取最佳结果,还是不想让彼得害怕自己。
这个念头让她变得有些恍惚,直到她听到彼得开口:“当然。”
她一下抬起眼,也才意识到在恍惚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安塔琳娜看着彼得,好半晌才弯起唇笑了:“谢谢。”她看到了彼得眼中的笑意和包容,对方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我们和解?”彼得冲她这边伸出一只手。
安塔琳娜挑眉,毫不犹豫握上去:“我们又没吵架。”
彼得握着她的手,为对方理所当然的态度轻笑:“是的,我们没吵架。”
他可因为对方那句“我暂时不想和你说话”失眠了一晚上!
安塔琳娜从里面听出一丝宠溺,于是她抽回手。
彼得也收回手,他直起身来,眼睛盯着桌子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突然转向她:“对了,斯塔克先生在书房里和你……就你们说什么?”他顿了下,“可以告诉我吗?”
“也没什么,就是给我看了份我在九头蛇里的资料。”安塔琳娜说,“说实话如果不是那份资料,我都不知道我被人监视了五十年,而且还非常悄无声息。”
彼得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惊讶了:“五……五十年?”
“对,我的年龄可比你大了不只一轮啊彼得。”安塔琳娜说着说着就弯起眉笑了,“保守估计我今年也有一百一十岁以上,从年龄看已经足够当你奶奶的奶奶了。”
彼得无话可说,他本来以为对方能当他奶奶已经够夸张。
结果现在来一句能当他奶奶的奶奶?
但彼得看着她,对方显然正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很好玩。
月牙形的眼睛、薄厚适中的粉色嘴唇和若隐若现的白牙,精致得不能再精致的脸和以他视力也看不见毛孔的皮肤,所有画面都顺着彼得的视线烙印进大脑,甚至专门划出块区域进行存放。
彼得知道她对年龄的说法是真的,但谁在乎?对吧?
至少他不在乎。
安塔琳娜见他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眼里的专注都快要溢出眼眶。收了点笑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采取的方式可能出现错误了:“彼得,我们还是朋友的对吗?”
于是她选择更直接的方式:“你不会在意我年龄,对吧。”
刚说完她就暗自咬了下牙,她不应该加后面那句。
“不,当然不。”彼得眨眨眼,像是刚回过神,“我只是有点被吓到。”
他看着她,有些语无伦次:“你知道,我刚接到任务的时候上面只说你可能超过四十岁。但一百岁也没什么,因为你长得很好看,年龄阻止不了你对别人的吸引力。”他顿了下,而安塔琳娜确定他咬了下牙,“不,我不是说你靠脸去赢得别人对你的关注……我的意思是……”
安塔琳娜很确定,如果让彼得继续说下去,事情可能会变得不可收拾。
“我明白。”所以她及时开口,阻止了彼得继续说话,“我完全明白。”
彼得小鸡啄米般点头,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又脱口而出道:“你会搬走吗?”
安塔琳娜愣了一下。
而她愣的这一下,也不知道彼得从里面解读出什么讯息,只听他又接着问:“那你会退学吗?我知道,如果你想的话你随时都可以,校长知道你的情况,对吧,就像我们也知道你情况一样。”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道:“手机号码呢?我能知道你新的手机号码吗?”
说的好像已经很确定安塔琳娜会搬走、会退学并且会换手机号码。
安塔琳娜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如果我说不行呢?”
彼得瞬间张嘴想说什么,但下一刻又合上了。他定定地看着她,表情渐渐染上一丝笑意,嘴角轻轻翘起:“安娜。”他无奈地看着她憋不住的笑容,“很开心吗?”
安塔琳娜在他叫出她名字的瞬间展颜一笑,没什么诚意:“抱歉。”
彼得的心放下一半,但他随即皱眉:“可九头蛇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
“但斯塔克说得对。”安塔琳娜也收起笑意,“我这样一直躲下去并不是办法,因为无论我到哪一个地方他们都能找到我。这几十年来我太被动,而我只需要主动一点,局面就会完全不同。”
“那你打算怎么做?”彼得问她。
安塔琳娜摇头:“现在不是我打算怎么做,而是九头蛇打算怎么做。”她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彼得从中读到一点抱歉的意思,“斯塔克出现在这里的消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和你的接触他们也一定已经有所了解。所以彼得,你需要说服梅姨搬去安全的地方,因为接下来我们有场仗要打。”
彼得定定看着她,眼都忘记眨,直到他的沉默给对方带来明显不安的情绪时,才点点头:“好。”
然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事是永远一帆风顺的,它总是充满变数。
就像现在,安塔琳娜边和彼得聊天边走去物理教室,经过校长办公室时往里随意一瞄,就看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和季节不符合的黑色大衣,衣摆直垂到脚踝部位,大衣里面穿了件白衬衫和黑西裤,脚上踩着一双蹭亮的黑皮鞋。他的表情刚硬,脸有些长并且面色苍白,与之相称的是那双浅蓝中带着些青色的视线。与他一丝不苟的打扮与刚硬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头乱七八糟的卷发。
他站在那儿,刚好垂眼,同时对上安塔琳娜的视线。
仅仅一眼,对方脸上的表情就凝滞了。
“安娜?”彼得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条件反射,但看到安塔琳娜的表情后他下意识就这么做了。然后他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去,就看到一位穿着大衣的卷发男人正站在校长办公室的窗户边定定地看着他们,眼睛瞪大,表情非常震惊。
直到他们走过转角,安塔琳娜才猛地倒抽了口气。
彼得立刻伸手抵住她的背部,因为对方现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虽然在普通人眼里安塔琳娜现在的表情充其量是震惊:“是因为刚才那个人吗?”
“对。”安塔琳娜下意识道,与他对视了一眼,“他是我高中同学。”
夏洛克·福尔摩斯人生头一次对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