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特别喜欢棒棒糖，但既然想起来了，补充一下能量也好。
丝丝草莓味的甜从舌尖漾开来，慢慢盖过了泪水的苦涩。林杏吮着糖，一言不发地盯着梅树。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太阳已经西斜，两个人已经沉默地坐了很久。
林杏的糖已经吃完，她捏着那根棒子，艰难地站起身，声音冷淡，没有丝毫起伏：“白皓泽，我想过了。”
白皓泽也起身，冲她微微一笑。他刚刚也在吃糖，多不公平，林杏有甜甜的棒棒糖，他却只有清苦的薄荷糖。
林杏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说还是我说？”
“我说吧。”白皓泽淡淡道。
林杏点点头，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还挂着一抹笑。
没有太多停顿，白皓泽不带感情地说了五个字。
世上最伤人的五个字。
“好。”林杏很爽快地点头答应。
白皓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道：“走吧。”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艰难，林杏这次却走得飞快，把白皓泽甩开了一大截。她不敢转头，生怕一转头，就会被他发现自己狼狈的苦相。
与来时一样，白皓泽把林杏送回了家。
“再见。”林杏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不应该刚刚告诉我的。”
“对不起。”白皓泽再一次说道，眼神飘忽。
林杏摇头：“我不要听你道歉。白皓泽，我希望不管在哪里，你都可以像以前一样，永远是那副天下第一的神情。”
“我喜欢你自信的样子，仿佛看着你都很有动力。”林杏如是说道。
回到家，赵雅馨一眼注花－祭意到了林杏的脖子：“你的围巾呢？”
“啊？”林杏愣了愣，轻描淡写地扯了一个谎，“落在师父那了。”
“这孩子。”赵雅馨摇摇头，“快来吃饭。”
“好。”林杏微笑着送下一口温热的饭，忽然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第五十三章
期末考悄无声息地过去, 在放寒假之前，还有几天补课的时间。
林杏把成绩单摆在桌角，时不时看一眼，在一片鸡飞狗跳之中兀自写寒假作业。
赵瑾戳了戳她：“小杏子，考个好成绩就秒变好学生了啊？”
林杏头也不抬地笑笑, 轻声道：“马马虎虎。”
身旁的座位空着, 白皓泽考完后就去参加数学竞赛了，这是他出国前最后一次比赛, 自然要好好比, 争取拿个大奖。
林杏看了一眼身旁空空如也的位子, 无声地笑了笑。
也好, 这样两个人都不用太尴尬。
“小杏子, 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啊？”沈琳月一脸艳羡地看着她，使劲晃她的胳膊，“我要考到跟你一样就好了！”
赵瑾连忙抓紧时间嘲笑沈琳月：“跟我好好学学, 考到我一半也就差不多了！”
沈琳月白了他一眼，继续晃林杏：“小杏子，快点告诉我, 你究竟吃错了什么药啊？”
林杏抿唇一笑，歪着头想了想, 故意咳了一声才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告诉你——”
沈琳月连忙凑过来听：“你悄悄告诉我就好。”
“多吃饭，少做题。”林杏说完，继续埋头写寒假作业。
沈琳月还愣愣地站在那里, 思虑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懂了，你这是说反语呢！”
沈琳月回去做题了，林杏自嘲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成绩单，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这样的学渣，居然有朝一日也能把数学考出一百二十分的高分，真是奇迹。虽然这次数学确实简单，但赵雅馨还是好好奖励了她。
放寒假的第一天，林杏单枪匹马去了林远之的别墅。拒绝了赵雅馨的护送，她一个人踏进了森严的大门，打量着别墅周围的环境。
标准的电视剧里面的豪门建筑，只不过稍微差了一点豪门的品味而已。林杏撇撇嘴，稍显拘束地走进大门，暗暗呼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里面的装潢很简单精致，并不是那种土豪暴发户的感觉，没有辣到她的眼睛。
来的太早，林远之正和未婚妻子在餐厅吃早饭。见林杏过来，林远之愣了愣，问她：“吃过没？要不要再吃一点？”
比别人看着自己吃东西更尴尬的，就是自己看着别人吃东西。林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林远之亲自给她添了一碗粥，林杏轻声道了谢，一口一口吃起来。
很香的海鲜粥，鲜的她舌头都快掉下来了，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林杏毫不客气地吃了两大碗。
当然，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偷偷观察林远之那未婚妻。出乎她的意料，那女人并不是想象中妖艳贱货的模样，而是很娴静地喝着粥，时不时自然地和林远之交谈一二，语调柔和，声音也好听。
林杏心里的气先消了一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粥，偷偷盯着那女人，想研究一下她的目光。
真巧，她们的目光恰好对上，又转眼分开。林杏这下是彻底死心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碗里的粥，露出一个苦笑来。
她从那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真正的平静。
不是强装出来的温和，也不是蔓延生长的恶毒，只是平静如湖泊，温柔如泉眼。
从她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出来，她是真爱林远之的。不管以后，起码现在，她是真爱林远之的，不仅仅是因为钱或者别的什么。
林杏还有什么话可说呢？陷进过爱情里面的人都能够轻而易举辨认出那种眼神，她看林远之的眼神里有真正的柔情。
一顿无味的早餐过后，女人借故离去，林远之闲扯着问了她几句成绩的事情，林杏规规矩矩地回答，气氛居然还算其乐融融。
终于可说的都说完了，安静了一会儿，林远之燃起一支烟，缓缓开口，感慨万千：“一眨眼，你也长大了。”
林杏没有接话，只是一眼看见林远之不加掩饰的白发，心里忽然有点难受。
“小杏，我对不起你，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要你。”林远之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一路走过来也不容易，曾经跟你说过无数遍，大人的事情你不懂。现在你长大了，我不奢求你懂，也不要求你懂，我也不需要你原谅我。”
林杏终于有了反应，抬头对上林远之的眼神，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锋利，她眼睛居然有点酸涩。
林远之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需要原谅我，我只希望你可以放过你自己，把你自己从那段灰暗的往事里走出来，这样你才会活得更好。”
林杏低头，咬着嘴唇看着地砖。
“其实也该忘了，你的路还很长，不能背那么多包袱上路。”林远之的声音缥缈，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满室烟雾缭绕，到底被熏着了，林杏眨眨眼睛，一滴眼泪啪地砸到地上。
协议早就拟定好，林远之给了她几套房子、一些首饰还有几百万的存款，林杏不动声色地签下了名字，心里却暗暗吃惊。
她从来不知道林远之已经这么有钱了，这些钱加起来，就算她不工作，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也没关系了。
林远之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无奈地笑了笑：“我也老了，也拼不了几年了，这些给了你，过几年我跟你阿姨去乡下找个地方隐居去了。”
林杏受到震动，震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缓缓低下头去，摩挲着手里的合同。
如果换做赵雅馨，虽然也会心疼丈夫，但绝对不会答应他现在急流勇退去隐居的。自己的妻子什么样林远之显然比她更清楚。
这么说，林远之还真是找对了人。
签完协议，送走了律师，林远之问她：“要不要送你回去？”
林杏摇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
就在迈出大门的前一刻，林杏转身，看见林远之还站在那里目送着自己，女人匆匆赶来，适时为他披上一件衣服。
林杏笑了笑，认真地鞠了一个躬，真诚地说：“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说完，林杏大步走出了大门，还有两个没有说出口的字徘徊在她唇舌间，最终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
“爸爸。”
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她心里忽然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从此，忘掉老一辈的恩怨情仇，年轻人，你有自己的江湖要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