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皓泽心神一晃,心尖一颤,几乎要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但他还是很快克制出了自己,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伸手又取出一颗栗子,不紧不慢地剥壳。
又是清脆的一声,依然完美的栗子肉出现在林杏眼前。
这次,没等她伸手抢,白皓泽已经将栗子送到她嘴边,带着笑意:“饿死鬼,快吃吧。”
林杏也顾不得称呼了,想也没想,小嘴凑过去,竟就着白皓泽的手指将栗子吞进去。
就算她动作很轻柔,舌尖还是不小心划过了他的指尖,而林杏却浑然未觉。
看着腮帮鼓鼓的小姑娘,白皓泽半闭上眼睛,回忆着刚刚指尖传来的触感。
湿湿的,软软的,麻麻的,是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让他心不自觉漏跳了一拍。
再睁眼,看着这个只知道吃的小姑娘,白皓泽无奈地笑了笑。
拍了拍她的肩膀,白皓泽认命地把一整袋栗子塞她手里,问道:“饿不饿?”
每次白皓泽这么问,林杏就知道接下来会有好东西吃。
于是她想也没想就用力点点头。
“你跟你不爸妈说一声,我带你出去吃。”白皓泽点头,吩咐道。
林杏却变了脸色,随即赌气般摇头:“才不要,我自己走就走,跟他们说干什么!”
白皓泽的脚步一下子停住,回头,认真地问道:“跟爸妈吵架了?”
林杏不回答,只是倔强地看着地面,嘴巴已经撅得能挂一个油瓶。
聪明如白皓泽,光看她的脸色,结合她种种不正常的表现,已经猜出了一半,但却万万没有想到林远之和赵雅馨离婚了。
“乖,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免得让他们担心,嗯?”白皓泽的语气彻底软了下来,耐心地教育着小姑娘,不忘揉揉她的脑袋。
林杏有几分动心,却还是固执地摇头:“不去,就不去,反正他们根本不在乎我,我也不想管他们,他们也最好别来管我!”
白皓泽一下子被逗笑了,手停在她发间,却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考古学家白彦,历史专家李虞,说出去都羡慕死人,也给他留了优秀的基因和无数资源,按理说没有什么可以挑剔之处。
但忽视到底是忽视,他从小没有享受过太多的父爱母爱,几乎是一个人孤独成长起来的,倒也养成了淡然的性格,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
说好听点,是不汲汲于功名利禄,说难听点,就是薄情寡义。
“真的不想说?”白皓泽再次问了一遍,又开玩笑道,“万一叔叔阿姨误会我把你拐跑了,你怎么解释?”
即使知道是调侃,林杏的脸也刷一下红了瞪着白皓泽,她咬牙切齿道:“像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一笑泯恩仇,随着这句话出口,林杏的心结慢慢解开,也对天台事件生气不起来了。
“如果真的不想说,那我们走。”白皓泽不再坚持,大步往前走。
林杏倒是愣住了,微微张着嘴巴,啊了一声,脚步也迟疑起来。
“你不是说不想去?那就不去咯。”白皓泽停步,一脸无辜地转头。
“你——”林杏恨得牙痒痒,脚步也越来越沉,干脆直接停住了。
白皓泽自然地走回来,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么怂,还敢跟我出门?”
最后还是找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林杏跑上楼,隔着门缝,递了张纸条,只说自己跟同学出去了。
一塞完纸条,林杏就捂着狂跳的心,在黑暗的楼道里飞一般跑下去。
白皓泽正在楼道口等她,见她气喘吁吁地跑下来,忍不住调侃道:“你再快一点,就可以直接撞我身上了。”
林杏咬着牙捶了他一拳,翻了个白眼,乖乖跟着他出小区。
“我好像没带钱。”走出小区,林杏忽然说道。
“哦,我也没带。”白皓泽双手插兜,淡淡应道。
林杏傻眼了:“那怎么办?”
白皓泽嘴角一勾,尾音轻扬:“简单啊,能逃就逃,不能逃……就把你卖了。”
☆、第十四章
卖了……林杏感觉眼前飞过了几只乌鸦。
安静了几秒钟,脚下人行道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林杏不甘寂寞地再次开口:“一眨眼都秋天了,白天热晚上冷,亚热带季风气侯真不是人过的。”
白皓泽倒是难得感叹一句:“你居然还知道。”
“废话,我又不是傻子。”林杏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主课成绩不好而已,有些课还是可以的。”
“比如?”
“我美术可好了。”一提到美术,林杏一下子来了精神,理直气壮地昂着头说道。
白皓泽差点没笑出声来,嘴角微勾,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怎么,看不起画画的啊?”林杏有些来气,跺脚道。
“没。”白皓泽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就是在想,你会不会画啊?”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林杏干脆不走了,拉住他的袖子,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正巧,他们正在横穿公园,此时处于公园广场的一角,一排桂花树下。
挂花已经陆续开放,香气四溢,风一吹,就时不时往下掉落。
林杏吸吸鼻子,深呼吸一口气,义正辞严地说道:“我跟你说,你可以否认我的成绩,但不可以否认我的画画。就算让我现在给你画张速写,我都能给你画出来!”
小姑娘神情严肃,声音清朗,就这么直直盯着他,一本正经地进行思想教育,就连桂花沾在她鬓角也浑然不觉。
白皓泽耐着性子听着,懒懒嗯了一声,伸手打算帮她拂去落桂,但却忽然改了主意。
于是在林杏看来,少年那只手在她发丝上停留了一瞬,转而捏了捏她的脸颊。
林杏顿了顿,脸慢慢红起来,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你……”
白皓泽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眯着眼睛瞧着手足无措的小姑娘:“说说谁都会,你试试?”
“试就试!”林杏一股热血上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立刻反悔,“这里又没有纸笔,试什么试!”
“你等着。”谁料林杏这一句话正合了白皓泽的心意,他抬抬下巴,目光看向一个方向。
林杏顺着看过去,一下子就后悔了。
公园里正热闹,几米外,一大片人围绕着一个摊子,并且议论纷纷。
一个青年画家正坐在中间,身旁是满满当当的工具,一旁立着一块牌子——画像50元一张。
他的生意好极了,随着围观人数的增加,不断有人坐下让他画像,而他也是一挥而就,轻轻松松就赚了不少钱。
白皓泽让她站在这儿,自己已经向那边走了过去。
林杏心里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却关注画本身。
正好画家在给一个中年男人画像,林杏凝神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中年男人很胖,秃顶,掩不住的啤酒肚,大大咧咧地掏出一张红色钞票,粗声道:“不用找了,画好看点!”
按理说这是很难画的,如果照实画肯定不会好看,而如果不按照实际情况画,又根本就是骗钱的。
林杏心里不自觉想,如果换做是她,她会怎么办?
那画家显然也是初出茅庐,凝神看了那男人半天,几乎到了大家都快不耐烦的时候,才慢吞吞地开始提笔作画。
基本轮廓很快打好,到了关键部分,画家开始迟疑,提着笔犹豫不决。
而这时,白皓泽恰恰走了过去,冷眼站在那里。
林杏心神一动,不自觉也跟了过去,艰难地挤到白皓泽身旁,凝视着那幅画,慢慢有了一个主意。
而画家还在犹豫,手里却没有停,画一个纽扣已经画了整整五分钟。
人群已经不耐烦了,陆陆续续开始散去,中年男人也感觉脸上挂不住,忍不住了道:“好了没有,能不能快点?”
“就是,不会画就别画,还吹呢!”不知道哪里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讽刺,落在画家耳朵里,一下子额头都急得冒汗了。
正当人群散去之时,白皓泽忽然上前几步,一下子到了人群中央,开口道:“你好,我们想借一下你的画笔和画纸,可以吗?”
突然来了这一出,人们倒是纷纷驻足,画家却不耐烦地驱赶道:“去去去,没看我正忙着吗,小孩子添什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