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真的怕了她。可是不答应她就蹲点,等着掌事的太监拿去烧掉的时候劫走。若是骂上一顿她就哭,哭就算了,还非得挑有大臣来的时候哭,几个月以来,几乎所有常常出入书房的朝臣们,都见识到了铁镜公主的厉害,还有那大辽独一份的哭功。
“金娥啊,你以后也不用学什么鞭法了,没事儿哭上一哭,等到了真正危险的时候,总用得上。”
皇上每次说起这个,她反而还不哭了,囫囵擦了擦脸上晶莹透亮的泪水,还兴奋地跳了起来,说是又找到了一种和木易相处、讨饶的好法子。
不过她怎么就不想想怎么和她的亲哥哥好好相处?
皇上这些日子时常感慨,他明明是个大好的青年皇帝,硬生生地让他的宝贝妹妹催成了中年大叔。整日愁绪百转,就算是前线捷报,也不能抵御耶律金娥带来的杀伤力。
这不,近日上京落了初雪,后宫嫔妃都在议论着要不要办一个家宴乐呵乐呵,庆一庆这入冬以来难得的一场雪,耶律金娥偏不去凑那热闹,反而追着皇上满皇宫跑,就是怕大军遇雪,没有过厚的被褥衣裳,不小心被冻坏了身子。
“哥哥,哥哥,你到底有没有给将士们发放御寒的物件?”她脚步如飞,丝毫不见平日里练武时的懒怠,一步一步跟在皇上屁股后面,跟的极紧。
“发了,发了,朕的兵士是在为我大辽打天下,朕岂有不担心他们的道理?”
“那,那东西够吗?”她穷追不舍,他避而不及。为了躲避她,他这些日子是把后宫的嫔妃各宫里都走了个遍,就是希望他的好妹妹能看在各位嫂嫂难得能承圣宠的面子上,放过她的皇帝哥哥一会儿。
“要不你去查查?”皇上倏地停下了脚步,耶律金娥一个没刹住车,直接撞了个满怀。
“啊!”鼻子好痛!
“痛了吧?痛就回去歇一歇。每天追着朕,你都不累?”皇上活动着脚部,走的实在酸痛。
“那,有没有书信回来?”耶律金娥不依不饶,一心只念着消息,才不管她哥哥现在这揉也揉不得,叹也叹不得的可怜模样。
“朕已经告诉他们,可以写家信。你自己收没收到,自己不知吗?”
脱公主的福,由于耶律金娥每天按餐数饭点对皇上穷追不舍地问木易消息,搞得皇上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他干脆就破了例,下了一道谕旨,让将士们若是有想家想得厉害的,有重要的事儿要和家人说的,皆可以写信回来。
自从这道谕旨到了大军手中,耶律金娥每日都盼啊盼的,一有报信之声她就立马放下手头的东西飞奔前去,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别说一封信了,就是一句口信、一个字儿,她都没见到过踪影。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给我藏起来了!”
“胡闹!朕怎么可能藏你的信?”要是有的话,早早地就贡上去了!还用每天受这份罪?
“真的?”她满目狐疑,逼近皇上身前,似乎是打算不问出个子丑寅卯就不罢休的气势。
“当然。”皇上吞了吞口水。他这妹妹的古灵精怪他是自小就品尝过的,自然知道此时说谎一丁点儿好处都捞不着。
“金娥。”他叹气道,“前方来报,他们快回来了。”
“你也就不必整日跟着朕了。”
“仗打完了?”耶律金娥惊讶得很,不是说还没分出个胜负吗?
“没错。”皇上点头。谈起此事,他就有些顺不过气来。明明是唾手可得的地方,偏偏就这么出了岔子。谁也不知道为何大宋要和西夏共同御敌,谁也没料到这场仗会变得如此难打。
从夏入冬,大辽的将士们耗不起,将士们的亲人们也耗不起。
就只能暂且放他们这一马,再等待下个机会了。
多么可惜的回朝!他闭了闭眼,攥紧了拳头。若不是突生变节,怎么说这仗也应该是大胜而归。
“你就放宽了心吧。前线在抽调兵线后撤,回朝之日已在眼前。放过朕,可好?”
“那还差不多。”耶律金娥虽怀疑,但还是放开了他。退后几步,施了一礼,蹦蹦跳跳地回锦绣宫换衣裳准备赴宴去了。
终于要回来啦。
如今,可又要是春天了呢。
她托着腮面对着眼前堆着的一大摞的衣裳发呆微笑,想一想也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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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回程
一年了。
上一次自己生辰偷偷溜出去的时候,木易怎么说的来着?
生辰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每年都要掐着时间过才行。非但如此,还得仔细着,变着法儿地庆祝。像这种重要的日子都应该这样。
那既然他们两个已经认识这么久了,也应该适当地庆祝一下吧?
耶律金娥认为这实在是理所当然,所以她为了遍寻有趣的物件儿,把她皇帝哥哥的库房也翻得乱七八糟的也是理所当然。
“你说什么?公主又去了?”
皇上坐在成堆的奏折里脱不开身,头疼得紧,这时黄逸过来告诉了他这个可怕的消息。
“朕的库房里也就那么点东西,这几日怕不是被搬空了吧?”
“还没有。”黄逸答道,“还剩了些笔墨纸砚之类的小东西,皇上没事儿...没事儿可以自己去打点打点。”说着,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皇上的神色,说完了他该说的默默就退了下去。
再不走怕是要被皇上给直接塞进库房里也说不定。
皇上透过层层木简看着他溜得迅速的背影,感觉头越发的疼了。
跑什么?难道不应该先替他主子叫一下御医才对?
总有一天他得把这些人都拉住去砍了脑袋才过瘾!
他一边咬牙切齿地想着,一边继续为耶律金娥而苦恼。
搞什么?不是都已经告诉她大军回程了,怎么还...这么胡闹?
“哥哥,哥哥!”正烦着,正主就这么跑进来了,连句通报都没有就罢了,这位公主手心里还抓着他心爱的镇纸——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大宋的地方翻出来的!
“耶律金娥!”他咬着牙,心口疼的跟什么似的。
“哥哥,你说这个好不好?”
“当、然、好!”
“那我拿走啦!”
耶律金娥兴高采烈的,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哥哥此时难看的脸色。也难怪,库房都被她掏空了才找到这么一件人人都说好的好玩意儿。
“你都不问问朕想不想送?”皇上闭了闭眼,稳了稳情绪,顺带捞回了点理智。
“哥哥不是说过吗?耶律家的东西都是我的。我想要,自然就拿了呀。”
“...”
他是说过!可是...可是!
皇上一时语塞,眨巴了半天眼睛才想起来该说点什么。“大军都班师回朝了,你还在忙些什么?”不安安心心地做个温顺的小媳妇儿,到处瞎跑什么?
“给木易准备礼物呀!”耶律金娥抱着那沉甸甸的镇纸爱不释手,真是一块儿好玉!纯白无暇,带着些许原玉的粗糙,实在难得。“他打仗这么辛苦,自然要好好慰劳他。”
“给他准备点儿吃的不就行了?”那个捡来的,他会用镇纸吗就送?
“那可不行!他说过的,重要的日子要准备像样的礼物才行。”耶律金娥美滋滋地想象着她将这镇纸交到木易手中木易的表情,想想就觉得开心。
“多事。”皇上小声嘀咕着,气愤于自己的爱物被抢,偏偏自己又不敢要回来。
“哥哥,大军回朝之日,你带我去慰劳大军好不好?”耶律金娥凑过来,皇上正腹诽她,一时不察险些被她吓到,惊了一惊。一听是这个要求,他更不乐意了。可再不乐意他也不敢再说一个不字。
如今木易还没回来,若是耶律金娥又盯上了他,整日找他麻烦可怎生是好?
“行,去吧。”
“哈哈,谢谢哥哥!”得到准许,耶律金娥一蹦三尺高,再没有什么话好和皇上说,抱着她的宝贝就飞奔回锦绣宫去了。
时日已经不长,她还等着去见心上人呢!
大晌午,一个砍樵为生的樵夫拎着他赖以生存的斧子绳子在山沟沟里走的欢快。他嘴边哼着小曲儿,手上转悠着绳子,想着一会儿肯定要多做些劳动才能回去。
家里头几日掀不开锅,孩子们饿的已经连话都懒得说了,更别提满地瞎跑。就算是这附近风声再紧,他身为一家之主,今日也得出去弄些吃的东西回来。
他边散漫地走着边唉声叹气,这年头人都不好活啊!尤其在这三不管地带,就算是个穷僻的山沟沟,也有人盯着,想要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据为己有。
那还有什么是留给他们穷苦人的?
眼看着前头有一座小山,他正要朝着前头那小山的背后走,不想先听到了马匹咀嚼草料的声音。
这声音虽细微难察觉,可在这荒凉的地界,又只有他一人,自然是无论什么声响都尤为明显。
听起来,不像是一匹!
他偷偷走过去一点儿,再走过去一点儿,生怕被人察觉。这一看才看出来个苗头——原来在这儿正驻扎着一支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