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蒲绒绒落在温蒂脚边,它的脑袋被轰掉了一半,断口留出透明的粘液。那只可爱的小宠物一阵一阵地抽搐,却无力抵抗生命力的流逝。
温蒂的瞳孔猛地一缩。她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最安全的两条道路快速呈现在脑海中:其一,向反方向的古灵阁跑,找汤姆;其二,进入临近的店铺躲避。前者的风险来自混乱踩踏的人群,后者的风险来自危险源的扩散。
温蒂尚没有作出决定,一阵凄厉的的啼哭声就打断了她的思路。“哇哇哇——妈咪——”
“闭嘴!麻瓜!”一个嘶哑的男声。
炸飞了半个门面的店铺里露出一个干瘦的穿黑袍的身影,他年轻的脸苍白扭曲得厉害,说不出的狰狞。青筋暴起的左臂神经质地挥舞魔杖。他的面前倒着一个穿长裙的女人,看不清脸,但缓缓渗出的鲜血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一个看上去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伏在女人身上大哭:“妈咪——妈咪——”
“啊——麻瓜麻瓜麻瓜——”黑袍男子抓狂地揉着自己的头发,“麻瓜,泥巴种充满了对角巷……杀了你们,杀光你们!”
他突然冷静下来,身体也不抖了。魔杖稳稳对准了那个都没有办法用魔力暴动来自救的婴儿,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为了巫师儿童的福利和幸福,向麻瓜世界宣战!格林德沃万岁!”
人群混乱,不是没有成年巫师一开始试图制服这个恐怖分子。但一代黑魔王的名字一出现,第二波恐慌就开始了,甚至有人扔掉了手里的魔杖!
没有时间犹豫了!
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即将死去!
“嗖!”一颗鲜红色的小球向着黑袍男飞去,因为力道不够只砸中了他的右腿。“嗤!”一个红色的气场以小球为中心爆开,笼罩了黑袍男身体的右下部。充沛的魔力让气场的边缘滋滋冒出几条红色的电蛇。
不对!
禁魔场不会有这么激烈的魔力波动。
然而已经晚了。
“啊啊啊啊啊——”黑袍男凄惨地□□起来,他被笼罩在未知魔力场中的那部分躯体在十秒钟内被分解殆尽,变成了真空。双腿消失让他重重地栽倒在地面上。腹部的断口非常光滑,是球形的一部分,有着非常完美的弧度。可以看见切面上有多个肠道的断面、胸隔膜、半个肺,以及咚咚跳动的大血管。
黑袍男凌乱的面容几乎分不出五官原本的模样。他的左手还紧紧攥着魔杖,双手手肘撑着半截身躯向着始作俑者的方向爬过来。被痛苦模糊了的感官并不能让他锁定温蒂,但大致的方位还是知道的。他努力向着记忆中方向发射所能使用的最恶毒的魔咒。
可是,吞噬了魔力有机体的魔力场进一步变化,球面上的红色电流状的能量更加活跃,开始从断面处吸收魔力。黑袍男的魔咒尚没离开魔杖,就顺着手臂倒流回了身体,最后通过断面处的血液成为了变异禁魔场的一部分。
男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嘶哑地吼着一个又一个的魔咒,如同一只鬣狗。魔杖尖一闪一亮,发挥着最后的疯狂。
终于,他使用了一个温蒂没有听说过的黑魔法。或许是这个黑魔法本身的构造奇特,或许是这个魔咒中包含着一个巫师临死最强烈的憎恨与不甘,他成功了,咒语飞了出去。
在全场的震惊恐惧中,一双强力的手臂抱起浑身发凉的温蒂果断后退几步,从容避开了那个黑魔法。
“孩子,孩子,你还好吧。”
店员先生的声音像是隔着几百米的海水,清晰缥缈。
温蒂没有反应。
店员先生把温蒂放下,开始向只有半截身体的黑巫师使用昏迷咒。没用,落在男子身上的昏迷咒也被强大的禁魔场吸收了。
店员先生没有气馁,继续一个接一个地使用“昏昏倒地”。
混乱过后的寂静,只有一声声的“昏昏倒地”清晰地回荡。
渐渐地,周围的巫师们也受到鼓舞,纷纷捡起或翻找出自己的魔杖,加入了对着黑巫师使用昏迷咒的队伍。念咒的声音从纷杂变得整齐。
“昏昏倒地。”整齐的六道魔咒击中黑袍男。
“昏昏倒地!”十道魔咒。
“昏昏倒地!!”十二道魔咒。
“昏昏倒地!!!”二十一道魔咒。
老太太老头儿,未成年的小巫师,甚至不会魔法的麻瓜家长也加入念咒语的大军。
“昏昏倒地!!!!!!!!!”声音响彻对角巷的上空。
黑袍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气。
劫后余生的小婴儿哭累了,安静伏在妈妈的尸体上。
本就不稳定的禁魔场被大量的外界咒语干扰,渐渐消散。失去了禁魔场边缘的阻隔,断裂的内脏从黑袍男的尸体中淌出来,鲜血流了一地。
“呕。”温蒂剧烈地干呕。明明腹中满满是早饭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不断从胃里翻上来。第一次重大魔咒失败、第一次杀人来得猝不及防,她的内心却像平静的雪原。
如果一切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顶多将红暴球扔准一点。
发自灵魂深处的冷酷让她的心脏紧缩。本能地,她颤抖着双手从贴身药瓶中掏出一把硝酸甘油片,全部塞进了嘴里。
过量用药让她一阵阵眩晕,她向后倒去,然后被一双宽阔的手掌扶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阿纵迟来的生日快乐。
双十一快乐。
双休日赶deadline,我争取在15日前出下一更。
第62章 对角巷的格雷格(下)
温蒂头脑恢复清明的时候,已经在“绿球”的店铺里了。一扇木质的大门将血腥味紧紧关在门外,室内弥漫的木头与精油的香气让人心神安定。裹着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毛毯,端着一杯热羊奶喝了好几口,她才算止住了身体微微的颤抖。
与大部分的对角巷店铺不同,“绿球”内部很明亮。风格各异的玻璃灯、纸灯、蜡烛数量惊人,但统一色调的浅绿色光让店内的一切都无所遁形。用了光有关的魔法,这是温蒂恢复思考能力后的第一个念头,调整了光线的波长才能让蜡烛的火焰呈现出绿色。
“但是,也可能是焰色反应。”
“什么?”一直注意温蒂状态的店员先生开口。
温蒂抬起头,目光还有些迷蒙:“铜。”
“哦,铜。”他点点头,在温蒂对面坐下。
温蒂的目光微微一闪。“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当然,很基础。1818年一位德国麻瓜发现铜的化合物能使火焰呈现蓝绿色。”
温蒂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人。五官平平,中等偏矮,如同稻草一般干枯的姜黄色的头发,旧袍子打理得很干净。简单来说,是个扔大街上就很难被找出来的人。除了,他的眼睛,闪烁着智慧和活力的光芒,明亮得有些刺眼。
“你是店主人吗。”温蒂说。
对方不置可否,只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并朝她伸出了右手,“格雷格,很高兴认识你。”
温蒂从堆满垫子的藤编椅子里挣扎起来,伸手与他握了握。“凯蒂。”
“凯蒂,唔,很可爱的名字。”格雷格摸摸下巴,“西班牙羊奶好喝吗?虽然大洋洲的乳业号称最佳,但我还是更偏爱伊比利亚半岛的风味。”
“嗯。好喝。”
“可惜你还是个孩子,不然我很乐意分享,来自南美洲酒庄的佳酿。”格雷格向她展示柜子上一排排颜色和标签各异的葡萄酒,“新生的品系、甘甜活泼,最重要的是,便宜亲民,是大众都能够消费得起的美味。可惜并没有得到与品质相匹配的声誉。”
面对格雷格的兴奋,温蒂却兴致缺缺:“嗯。”
格雷格看了她一眼,将话题转向一个魔法玩具屋。这个微型庄园被放置在巨大的玻璃罩里,细致得连米粒大小的玫瑰花都刻画出了花瓣上的纹理。更神奇的是,其中的小人是活动的,会哭会笑,吃饭走路均和正常人一样。还有小指甲盖大小的猫头鹰在玻璃罩子里盘旋。
格雷格从布料木材的选择一路讲到微型植物技术,足足讲了十分钟,看到温蒂一直低垂着头若有所思,才渐渐停下来。“我很抱歉,你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这不是你的错,它们很有趣。”温蒂揉了揉眉心,“但是,先生,我刚刚杀了一个人。”
正在这个时候,街上响起了一阵骚动。温蒂扭头,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到傲罗们匆匆而来,一些赶去查看尸体,另一些四处寻找目击者。
格雷格抱着双臂,嘴角露出一丝嘲讽:“38分钟。不管是哪个国家的魔法部,都是这样效率感人。明明幻影移形可以瞬间赶到现场。”
温蒂紧紧抓着靠垫,手指都陷进了布料里。她猛地想起来,她的红暴球没有回收。是在禁魔场中被分解了?还是仍然留有什么痕迹?就算红暴球的问题解决了,当时在场这么多人,难保没有人发现她是导致黑袍男成了半截的罪魁祸首。
“我会被带走吗?”她自言自语。
下一秒,她的双肩就被格雷格握住了,巨大的力道让她感受到了隐约的痛楚。格雷格目光炯炯地盯着温蒂的脸。“听着,孩子,魔法部不会因为你炸了一个黑巫师就把你投入阿兹卡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