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疲于照顾许多孩子的管理人员,最好的应对手段就是“没事时别吭声,有事时说实话”。
想这些叔叔阿姨,成天被一群精力旺盛的熊孩子折腾得身心疲惫,年纪轻轻就显现出老相。你还要和他们玩心眼,说谎话,声东击西,简直就是:害人害己。
果然,单刀直入大法取得了有效成果。
一分钟后,温蒂被苏珊女士牵着小手,走出了医疗室那个逼仄的小房间。
房间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正中间的地方是一座向上宽宽的石梯,正对着一个铺有黑白地砖的门厅。就像温蒂最初猜测的那样,医疗室是楼梯右侧的第一个房间。
温蒂被带着路过石梯前的平台和门厅,沿着走廊向左边走去,途中依次经过:
几扇上锁的木门(后来知道是孤儿院工作人员的房间),
一个敞开的洗衣房(里面有一些穿围裙的年轻女子带着几个十三、四岁的穿灰色袍子的女孩正在洗衣服),
一个插着幼儿体“bathhouse”标识的大门(澡堂),
最后终于到达目的地。
进门是一个宽敞的盥洗室,靠墙一排铜质水龙头,水池是白色的砖石铺成的。靠门的墙上还镶嵌着一面大的穿衣镜,镜子右下角有着老大一片蛛网状的裂纹。盥洗室里侧又开了两扇小门,门上分别写着幼儿体的“boys”和“girls”。
厕所里面很干净,大块青色石头铺成的地面和台阶被刷洗得一尘不染。离地面很高的地方开着一排小小的气窗,空气流通的代价是厕所温度的降低,尤其是在寒风呼呼的季节。
温蒂打了个冷战,加快步子向蹲坑走去。是的,孩子们上厕所用的是一排蹲坑,其中有两个特别小些,想来是给年纪较小的那些孩子用的(温蒂比量一下自己的大小,进了其中一个)。蹲坑下面的水道是相连的,常年流水不断,省去了冲水的麻烦。【1】
擦屁股用的是苏珊从兜里取出来的一摞草纸,和外婆辈用的那种绿褐色的草纸有些相像,都有着粗糙、硬质的特点。
从厕所出来的温蒂心满意足。
常言道,看一个地方的生活条件看厕所就可以略知一二。对于这个干净没有异味而且颇有一些现代感觉的如厕方式,温蒂感到十分庆幸。从小生活在富庶地区的龟毛孩子,对于旱厕这种存在都充满了怨念,何况是古代用来擦屁屁的草绳、瓦片之流呢。
感谢穿越大神把我送到了擦屁屁已经用草纸的年代,阿门!
心满意足之余,温蒂开始总结所见所得。
就这一路上所见的情形而言,这应该是一座石头和砖块构成的“一”字形建筑,有些地面贴了砖,但很少有粉刷或贴墙纸的地方。这种风格十分的,恩,古朴。
不少细节上显示出这座建筑磨损得很厉害,而现在的主人也没有能力和财力来进行一场新的装修。但好在所有重点位置都显得干净妥帖,事实上,是有些过分干净了。这说明主事者对整个孤儿院有着极强的控制力和吹毛求疵的处女座性格。
好处显而易见,干净的环境下传染病的几率大大减少,这对于这具病怏怏的身体意义非凡。而且,从管理者的龟毛德性来看,吃到死猪肉地沟油的可能也不大。
恩,食品安全和卫生安全都有保障。只是条件艰苦一些——温蒂拉了拉身上的灰布袍子——还是可以适应的。
标准降低之后,幸福就来得比较快。
温蒂被牵着带回医务室的时候,身上还散发着一张草纸带来的粉红色泡泡。
临进门了,她还向右侧的走廊瞄了一眼。左侧是洗衣房、厕所、澡堂这类用水的地方。不知道右侧是什么?还有楼上。
好想开新地图啊。面上八风不动的温蒂小朋友在心中呐喊。
和昨天一样被甩回床上,量体温。好在似乎是烧退了,苏珊女士脸上不再是那副被欠了五百万的模样了。
但温蒂还是被要求在床上躺着,洗澡的要求也被驳回了。
等到她告别病假生活,回归集体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这种常年流水式的厕所是有的。一般是在河流旁边,直接从河里引活水。沃尔孤儿院在泰晤士河附近的街区,而且是老建筑,我就用了这个设计。与自来水不是一个系统,所以也不用担心水费的问题。
罗琳笔下的孤儿院很多次提到“干净”、“一尘不染”。所以我想象的是方正古板严谨的那种,管束很严,气氛很压抑,有点像修道院的感觉。但要说他们虐待孩子、吃得东西脏兮兮的,被子上都是污迹,甚至是向有钱人卑躬屈膝,买卖儿童,那简直是不可思议。一个能把环境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主事者,至少是一个正派的人;否则,人形商品住的地方,管他干不干净呢。
第7章 第5章 浴室与厨房
这一天是温蒂的大日子。
她终于开新地图了,不对,是可以暂时和医务室say goodbye了。
这两天在医务室里宅着,她都快要长蘑菇了。而且所见到的人只有整天板着一张脸的苏珊妹子,和另一个偶尔进来拿药瓶的姑娘。传说中的小伙伴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就连偶尔上厕所,也很凑巧地不曾遇到人。(洗衣房那几个妹子被你忽略了,喂)
温蒂现在不由得感叹自己的运气有够好,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小伙伴扒门缝。事实证明,苏珊没有关好门实在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不过,过去的48小时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温蒂姑娘将医务室摸索了个底朝天。
首当其冲的就是医疗用品:下层柜子里有纱布、绷带、胶带、棉花、镊子、小剪刀、体温计一应俱全,比起21世纪也不差什么了。不过温蒂注意到,1920年前后开始生产的创口贴并没有出现。
玻璃柜里的药品就显得有些寒酸了:一个没有标签的大玻璃罐子里的白色粉末是石灰(石灰当常备药,这是什么年代的事啊= =),有标签的瓶子包括吗啡、奎宁、碘酒、酒精几种。
最有用的信息来自一瓶阿司匹林片剂,这种在1900年前后投产的药物保质期不会长于两年。而这瓶阿司匹林的生产日期是1930年10月31日。
所以,时间可以确定为1930年到1932年之间。
温蒂很开心,表示:虽然自家的口语也就装装幼稚园小朋友,但专业水平还是杠杠的,看个拉丁文药品名称轻松无压力,奇奇怪怪的科学史也记得一清二楚。
更开心的是:在这个青霉素还没有发明,DNA结构还在猜想的年代,简直是大有可为。温蒂已经开始思考要混科学界的话,拿什么做投名状更好些。几年后二战爆发,爱因斯坦那批人都会去美国吧,那时候美国的移民政策也会宽松一些。恩,果然还是去美国更好。留在英国被卷入战争就不这么美妙了,四几年的时候英国好多城市都遭到了轰炸,一不小心小命就丢了。这种死法还不如实验室爆炸呢,好歹和“为科学献身”沾点边,被炸弹炮灰这叫什么事呢。
桌上的那三本书分别是《简爱》、《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和看不懂名字的哲学类小本子,都是1905年之前出版的旧书,温蒂翻了翻就失去了兴趣。正百无聊赖、只能YY美国移民计划的时候,她被宣判“出狱”了。
先是被拉到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温蒂确定她是被开小灶了,因为她一个人独享了巨大的澡堂。洗澡洗头用的是香皂,之后脸上身上又被抹了奶香味的膏状物,大概是面油、防冻膏一类吧。
超乎预期的待遇让温蒂又幸福得晕晕乎乎了。一直到她被套上干净的内衣和袍子,被苏珊拉去擦头发的时候,还陷在龟毛被满足的情绪中。
苏珊女士这几天的照顾,虽然有些粗手粗脚,但也称得上是无微不至。就比如说这擦头发这一项,虽然动作幅度大了些,偶尔拉扯得痛了些,但已经奋斗了十分钟了还没有停下,因为“不好好擦干,风一吹又要着凉”。
大约是实在是烦了这头擦不干的长头发,苏珊的死人脸越来越明显。突然,她凉凉地说:“剪了吧。”
嗯?
然而不等温蒂开口,她又自说自话地道:“还是算了,怪好看的,领养人们会喜欢。”
过了一会,又说:“你这样体弱多病的孩子,要找一个富裕的家庭才能养得活。”
然后,温蒂领到了一套标号27的杯子、牙刷和毛巾,把自己打理干净,才被拉去吃早饭。
一楼右侧走廊的新地图终于开了:
几扇紧锁的木门(最头上一间是已知的医务室,其他的几间后来得知是管事人员的房间)
一扇显得特别华丽的双开雕花大木门(后来知道是小礼拜堂),
紧紧相连的餐厅和厨房。
温蒂的早饭被额外留出,放在厨房的一个架子上。与前几天一样,是牛奶和燕麦蔬菜糊糊。
苏珊把温蒂安置在一张小板凳上,让她捧着小木碗喝糊糊。见糊糊有些凉了,又皱皱眉,信步走到炉子边,从一个装满鸡蛋的大碗里拿了一个热腾腾的煮鸡蛋,塞到温蒂怀里。
看到这一幕,矮矮胖胖的厨娘忍不住跳了起来,发出与她体型不符的尖利声音:“嘿,苏珊——”
苏珊横眉竖目,双手叉腰,两脚张开,就仿佛鲁迅笔下那个瘦骨丁零的圆规:“嘿什么!不就是拿你一个鸡蛋么——我知道你向史密斯夫人虚报了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