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泣不成声,拍大腿喊着都是自己做孽,老实跟赵寒烟承认道:“孩子不是他的,当年成婚前,他就跟我说他那方面不行,我见他人好,就愿意改嫁他。成婚之后,他跟我说他喜欢孩子,也不想因他的缘故令我没有后,所以就为我安排借种,特意找了那外地来京的人。起初不愿的,后来也拗不过,再后来真有了孩子之后,我见他待孩子就跟在亲生的一般,想想这孩子也跟他姓,真不计较的话也没什么。”
“那后来又生的三个,也是同一人?”
李大娘尴尬地摇头。
再细问李大娘就不好意思说了,只说这些人都是外地来的,在京城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她毕竟是女人,独守空闺久了难免有需求,每次贺云都能看出来,然后帮她张罗。
赵寒烟还头一次碰见这么奇葩的夫妻关系。
刚刚回禀的衙差,这会儿闻言,十分费解:“贺云不举?这不可能吧,才刚那落花楼老鸨还抱怨说贺云无耻,卖女儿要价高,又爱占便宜,得了钱不说,还要白睡她楼里的姑娘。”
李大娘听到这话,又如当头挨了一道巨雷,整人气得只能不停的干张嘴,却说不出话。
怎么会这样……
其实李大娘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现过贺云的异常,他偶尔外出回来的时候,身上会带着些脂粉香。李大娘问他的时候,贺云就说因想给她买胭脂水粉,但因钱不够,就干傻看了一会儿。李大娘也没多想,还挺高兴丈夫挂心自己。而今想来,竟都是她自己犯蠢了。
“怪不得那天蒙面纱的男人对我说话时声音怪怪的,我觉得好似哪里熟悉……原来就是他!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大娘越想越堵心,哭得非常痛苦,不甘心地拍地。
她想不明白,搞不清楚,就不停的抓自己的头,把头皮都抓破了,指甲缝里都染上了血。
赵寒烟又问:“贺云出身为何,与你害死孩子的那家人可有干系?”
能处心积虑这么久,必怀着复仇之心。
李大娘摇头,不停地摇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和我同县的一家佃户,他说他爱吃豆腐,他家里穷,娶不上媳妇。他见我守寡了,又会做好吃的豆腐。跟我说我们试试,我就真信了,真信了啊……”
李大娘哭得直咳嗽,几乎把心肝肺都吐了出来。
赵寒烟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了,就让人先将几乎失了心智的李大娘搀扶下去。又将李大娘画押的供状,取出一份交给张凌,令其与妓院说明。
俩姑娘被卖系为凶手贺云的恶意报复,贺云并非二人的亲父,所以昨夜的卖身契不能生效,至于卖出的钱财可原数归还。
张凌再去拿了昨天贺云身上那个钱袋,就赶紧去落花楼把事儿办了。
白玉堂对于审案这种事并不太通,也就识趣不掺和。他刚刚在旁坐着,冷眼看这一切,最后冷笑两声,免不得感慨人性丑陋。
“除了蒙黑纱的草帽外,还没有明确的线索确定凶手是‘欧三春’。如果是的话,这桩跟欧二春的案子都是蓄谋已久,皆为多年的仇恨,这不可能是幕后黑手早前就策划好的。幕后黑手在利用这些人,但我又很疑惑,他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知道了这些人意图杀人的想法?”
赵寒烟刚说完,春来到了三思堂。
春来将一封信递给了赵寒烟,脸色不佳:“我又收到东西了,是个孩子送来的,说送信的人蒙着黑纱,给了他一两银子。”
赵寒烟预感不妙,立刻打开信,有一句话:“恭喜破案,欧三春死得其所。”
第47章
白玉堂起身过来看, 目光骤然冷了,对赵寒烟道:“怎会这么及时, 开封府里有内奸?”
“或许有,或许没有。”赵寒烟说完之后, 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白玉堂却理解了赵寒烟这句话的深意,回她道:“那要好生排查一番了。”
赵寒烟点点头,手托着下巴,凝神盯着信纸, 沉默了半晌。
白玉堂见状, 转身坐回他原来的位置, 拿起茶杯, 悠闲地吹起热茶来。自在品茗,倒很享受当下的安静。
很久之后, 赵寒烟吸口气。可听出她呼吸声很重, 似乎在为什么发愁。
白玉堂立刻就把手里的茶碗放在桌上,转头看赵寒烟, 问她想出什么来了。
“这信为什么要送厨房?”
赵寒烟看着白玉堂,眼如点漆, 明澈至极。
“习惯?”白玉堂对破案实在不擅长,但既然赵寒烟问起,他就搜肠刮肚努力硬想一个答案给她。
“为什么说是习惯?”
白玉堂笑,“你们厨房早已经收过了人指、人头,接着又来这封信,自然是‘习惯’。再者开封府后门守卫薄弱, 没正门那般巍峨肃静,就算走闲人来也不会有看门的打发走。习惯,加上方便,大概就是这两种原因了。”
“后门……厨房……”赵寒烟若有所悟。
“不枉其名,人在幕后,神龙见首不见尾。估计一时半会儿你也查不到他的身份,不过这贺云的案子算是结了,该庆祝一下。”白玉堂随即提议,请大家去状元楼吃饭。
“好!”
有人请吃饭是好事,赵寒烟当然不会错过外出品尝美味的机会。
白玉堂:“那你要多吃点,吃饱了好有力气。”
赵寒烟点头,她当然要吃饱。不过她随后忽然觉得,白玉堂后面那句‘有力气’的话怪怪的。
不过这种怪怪的感觉很快就转瞬即逝了,因为想到了吃。
赵寒烟打发张凌去通知昨晚熬夜盘查妓院的兄弟们,大家一起都去状元楼吃饭。
张凌听这话高兴,却也担心白玉堂的钱袋。
“可有五十号人了,都去状元楼?那得多少银子!咱们要不还是去便宜点的地方,我知道一处,味道不比状元楼差,有很多拿手的特色菜,而且价格不贵,就是环境差了写,可能比不得状元楼精致,可也够我们爷们高兴了。”
赵寒烟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状元楼那一桌饭就要几两银子,五十多人怎么也要六七桌,确实太破费了。就算状元楼是白玉堂舅舅开得,也不能这么占人家便宜。
“我觉得张凌说的有理,换个地方如何?”
白玉堂摇头,表示没这个必要。
“三春楼的饭菜真的很好,绝不会给白少侠丢面子。”张凌没注意白玉堂拒绝,顺嘴有说了一句。但当他说完的时候意识到白玉堂并不喜欢自己的提议,后悔得忙用手堵住自己的破嘴。
张凌和绝大部分人都一样,有点儿怕白玉堂。
“三春楼?”赵寒烟昨晚听贺云提过这地方,“听说他家粉蒸肉好吃,可是如此?”
张凌直点头:“这道菜最绝!”
不过白少侠既然决定了状元楼,也不听劝,以他古怪的性格,该是不会改变了。反正去状元楼是享福的好地方,张凌此刻也觉得是自己多嘴。闲着没事非要给人省钱,反惹得人家更不待见自己。
“便去三春楼。”白玉堂改口道。
张凌愣了,有点搞不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又听他的了?
“行,我也觉得去三春楼合适,咱们一大帮人去闹状元楼,多太给刘掌柜添麻烦了,昨晚的事已经够麻烦他了。”赵寒烟道。
“不麻烦,”白玉堂道,“是他太笨。”
赵寒烟听白玉堂此言更不好意思,让白玉堂得空去见他舅舅的时候,一定要帮刘掌柜美言几句。
白玉堂认真点了点头。
半柱香后,众人在开封府后门集合,一同去了三春楼。既然是白玉堂请客,自然不拘菜色,随意点,随意吃。不过有一样,一会儿还要回去当值的人却不能喝酒。如此弄得有一半人哀叫,不过好歹还有肉吃,尚能堵住他们的嘴。
赵寒烟仔细品过三春楼的每一道特色菜,口味整体偏中上,还算不错,不过多数菜喜欢过油,又没有很好地解决‘腻’的问题,所以在口感上吃着香却有些香过头了,吃不了几块就会让人觉得腻到头疼。当然,这只是针对一些讲究吃饭的食客来说,在场的众衙差们倒都吃得很好。
赵寒烟这时瞟了眼白玉堂,发现他跟自己差不多,也没有用多少。
等到最后一道招牌菜粉蒸肉,倒是让赵寒烟觉得不枉此行,粉蒸肉的颜色焦红鲜艳,香气扑鼻,夹一块入口麻爽酥软,嫩而不糜,让人在一瞬间就完全领悟到了嫩肉的真谛。
赵寒烟连吃了五块粉蒸肉后,方舍得放筷,去喝一口茶。
因今天开封府有五十多人在此用饭,几乎将三春楼包场。三春楼的薛掌柜非常热情,为多谢大家捧场,特意挨桌敬酒,又给每桌多赠送了一道粉蒸肉。别家店送菜都是送一些不受欢迎的,薛掌柜却实惠地送最受欢迎的菜,可以说送得深得人心了。
众衙差们欢呼,恨不得将薛掌柜整个托起往天上抛。
随后不久,薛掌柜笑着走到赵寒烟和白玉堂这桌,也要敬酒。
“掌柜的,我看你斯斯文文,倒还真能喝呢,这几桌下来,一壶酒下肚了,脸半点没红。”张凌开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