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寒烟默默听着贺云的心声,和贺云再聊两句话的工夫,三人就到了状元楼。
秀珠不明所以地看着赵寒烟,其实她一直不太明白,她家郡主为什么突然说起了山东话,又非要带着这个男人来状元楼换衣服。但秀珠知道她家郡主做事自有理由,所以她便是不懂,也会会乖乖地照做。
赵寒烟倒是很想直接把贺云领去开封府,但贺云刚犯案正处于非常敏感的状态中,他在东京住了十几年,肯定熟悉京城的情况,所以只有领他来状元楼才不会太过引起他的怀疑。
状元楼的刘掌柜一见赵寒烟立刻就认得,迎了出来,赵寒烟怕他说出自己是捕快的身份,赶紧先于他说话。
“我回我自己的房间就行了,掌柜的不用张罗。”
刘掌柜愣了一下,看了眼赵寒烟身后跟着的人。贺云这时候下意识地偏过头去,不想让对方观察自己。
刘掌柜感觉到似乎是有些不对。
赵寒烟紧盯着刘掌柜,给他使眼色。
刘掌柜反应过来了,热情笑道:“快请,快请,我刚打发小二把公子的三号房又重新打扫了一遍。”
刘掌柜暗示赵寒烟三号房是空着的,可以去。
赵寒烟点头,转而对秀珠道:“你先带着贺大哥上去,我肚子不舒服,去去就回。”
贺云皱眉,听说对方要自己等,莫名觉得不安全,便想要走。
“要不然这样,让秀珠把衣裳给你找出来,贺大哥拿了衣服就先回吧?”赵寒烟赶紧做了一个新的提议。
秀珠接到赵寒烟的眼色后,连连点头答应说她会找。可一会儿她上哪去找衣服去?秀珠心里犯难了。
贺云见赵寒烟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常之处,料想是自己过于谨慎了,想想反正他已经到了,拿了东西就走,不至于会出什么事,便跟着秀珠上楼。
赵寒烟赶紧使眼色给刘掌柜,往客栈后头去。刘掌柜笑眯眯得又招呼客人两声,看了眼那边上楼的贺云,这才转身去找了赵寒烟。
“白玉堂可在?”赵寒烟看到刘掌柜后直接问。
刘掌柜摇头,“这几日他没住在状元楼。小兄弟找他有什么事儿?刚刚那是……”
赵寒烟急忙对刘掌柜道:“帮我抓一个人,状元楼这么大想必会有护院,还请刘掌柜帮忙。”
刘掌柜一听赵寒烟怀疑那个男人是凶手,忙答应配合,但也提了一个要求,不能在状元楼里闹,如此太影响他们的生意,楼里还有那么多客人在。
当下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人家答应她就已经万幸了,提什么条件她都不挑。赵寒烟致谢后,请刘掌柜立刻安排人守住前后门。
赵寒烟回到了大堂,秀珠已经从三号房里出来下楼找赵寒烟,嘴里说着:“公子,那衣裳你放哪了,我没找到。”
贺云随后出来,脸色十分阴冷,他先警惕地观察四周,然后一脸防备地瞪向赵寒烟和秀珠,之后他就脚步很重气势汹汹下楼。
赵寒烟忙拉着秀珠往外走。
贺云跟着冲出来,立刻问赵寒烟为何要骗他。他刚刚经发现那三号房的衣柜里是空的,根本就没有人住。
贺云话音落了之后,才发现这酒楼外头有十几个人盯上了自己,个个手拿着棍棒,正谨慎地慢慢地在靠近他,似要将他围堵住。
刘掌柜见势吩咐:“都赶紧上,把人拿下!”
贺云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匕首,对着对着围向他的人划来划去。
赵寒烟见状,忙让大家注意安全,这是她的疏忽。她一开始看着贺云空手,就没往这边想。赵寒烟忙示意让刘掌柜赶紧派人去找巡城的禁军,通知开封府。
贺云一边挥舞着匕首,一边往街东头退。护院们的棍棒比较长,更有优势,贺云心里非常清楚。
北宋的夜生活一向丰富,便是天黑了,酒楼夜市皆是人满为患,所以这条临近夜市的街上来往行人也不在少数。
这时候有个拿着酒壶要打酒的男孩跑来。
孩子看到前头不太对,就停住了脚步,有点懵地站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
贺云扭头看到他后,以极快的速度猛地一冲,就将孩子拽住,将刀抵在他的脖颈下。
孩子顿时大哭起来,丢了手里的酒壶,酒壶便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准哭,给我老实点儿,不然你脑袋就会搬家!”
男孩已有十岁,在家里当着半个大人用,自然已经懂事儿了。此刻听到贺云的威胁之后就憋着嘴,哽咽得不敢哭了,但全身都怕得瑟瑟发抖。
“都让开,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孩子。”贺云高喊着威胁众人道。
事情已然朝着赵寒烟最不想的方向发生了。
赵寒烟忙让大家退一退,对贺云道:“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别伤害无辜。是我认出你来了,想抓你,我是开封府的捕快。”
贺云这才算明白怎么回事了,眼睛里的怒火全部喷向赵寒烟。转念,贺云意识到赵寒烟应该不会功夫,不然一开始遇到他的时候,既然认出来,就应该把直接他抓了,何必用骗?
如此一想,贺云意识到逃跑的机会很大,比划威胁大家都不许靠近,然后拉着孩子往后退。
他知道这时候已经有人去报官或喊巡城的禁军,必须尽快撤退,所以他拉着孩子往黑漆的巷子深处退,这时候有一名护院上前一步,他立刻用刀划在了男孩的手臂上。
男孩痛得大哭。
“没和你们开玩笑,谁再跟上前,下一刀就在他的脖子上。”
孩子哭声已经沙哑,身体剧烈抖动。
赵寒烟看着心疼,更怪自己思虑不周,立刻让大家都退后。
“你走吧,我们不抓你,不过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当众杀了这个孩子,在天子脚下造成了恐慌,势必会引起圣上及大官员们重视,到时候官府会怎样搜查戒严你该清楚,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以后没活路。”
赵寒烟话是在向贺云暗示,如果他此刻当众将孩子杀死,他明天就不可能出城了,官府必定会因此全城戒严。
贺云还想着明天离开东京城,他可不想将事情闹大。在所有人都站着没有再追他后,他拉着孩子快速的往巷子里继续退,最后把孩子一推,转身就跑。
护院们还想去追。
“别去了。”
这些护院毕竟不是衙差,没什么功夫也没什么抓人经验。
贺云刚刚已经因为受骗而被惹恼了,如果此时再有人追他,他必定会因再次受骗,恼羞成怒而丧失理智。那么他在被擒之前,若是大开杀戒,怀着能杀一个就杀一个的心思……但赵寒烟也知道,如果放任这样的凶手在外更加危险。
如果展昭白玉堂他们在就好了。
赵寒烟紧锁眉头,一种无力感侵蚀着她整个身体。她现在已经找到最佳解决当前问题的办法了。
这时忽有一阵风头顶吹过,赵寒烟因专注眼前的困难而没有注意。
片刻后,巷子深处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凄厉嘶喊,最后的尾音有种命绝了无力最后挣扎感。
众人一听,赶忙追了上去。
赵寒烟则去扶起跌倒在地哇哇大哭的男孩,检查他的伤口,好在不深。
赵寒烟把男孩交给了刘掌柜,请他帮忙叫大夫来包扎。
这时候跟着那群人跑去查看情况的秀珠急急折返回来,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和赵寒烟说道:“白……少……杀死了那那……”
赵寒烟从断断续续的内容里已经明白了意思。老巷子的深处传来鼓掌和叫好的声音。她抬首朝事发方向看,刚好见白玉堂从黑暗的夜色中走来,白衣上明晃晃地溅了一道血,却仍如往常那般衣袂飘飘,袖随风摆。出尘的仙君而今变身为了浴血罗刹,一双眼阴狠至极充满了杀气,似乎要将这漫漫黑夜一并吞没了。
“孩子没事儿?”白玉堂走到赵寒烟跟前问。
赵寒烟点点头。
白玉堂打量赵寒烟,看出她受惊了。
“人已经死了。”白玉堂告知。
赵寒烟点点头,垂着眼眸还是没说话。
白玉堂知道她不仅受惊了,还有点反常。搁在平常的话以赵寒烟的性子,应该会怪自己没有留活口,可现在她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展昭带着人马赶过来,问清楚情况之后,展昭先去看了贺云的尸体。不愧是白玉堂出手,死的可真够惨,脑顶有个血窟窿,一看就知剑是从头顶一穿而下,手法利落,人死之前没有半点挣扎。
展昭留下几个人记录现场,就去问候赵寒烟,也问了孩子的情况,转而看白玉堂。
白玉堂回看:“有事?”
“因何直接把人杀了?”展昭问。以白玉堂的功力,活捉贺云很容易。
“当时巷子里还人,下手利落点儿,便省得他伤了别人。”白玉堂脸色冰冷,又冷笑一声,对展昭再补充一句,“不用谢。”
展昭道:“白少侠替官府及时解决了麻烦,自是立功了,多谢及时出手。”
白玉堂发现展昭这个人还真如赵寒烟所讲,宽厚大义,心中住着个君子,根本不似普通人那般斤斤计较。所以说这‘猫’的封号,真有可能不是他故意弄出来压自己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