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账谢过老板, 宋辞提着一摞纸包来到陈记门前,弯腰看着盘在笼子里的大蛇小蛇, “老板, 你们这最毒的蛇是什么?”
秃头老板赤手勒住一条缅甸蟒的尾巴,盯着它吞食捆住双脚的母鸡,“眼镜王蛇倒是有,就看你敢不敢吃了。”
“哦,那麻烦你帮我包起来。”
宋辞转向写着毒蛇二字的蛇柜, “我这个人的习惯有些特别, 喜欢自己做着吃。记住,要最毒的。”
秃头老板冷笑一声,打开扣板随手抓出一条眼镜蛇用报纸卷了卷, “承惠三千块!”
宋辞付了钱,把还在扭动的报纸夹在腋下,嘴里轻轻吐出了几道古怪的音符,“乖一点。”
秃头老板见足有两米长的王蛇竟然老老实实的盘成麻花一动不动,嘴巴顿时张得比吞食母鸡的缅甸蟒还要大。
“一事不劳二主。”
宋辞用脚尖点了点地上那筐用来喂蛇的鸡蛋,“老板,把这些蛋也卖给我吧。顺便问一句,附近有没有租房子的地方?”
“有啊……”
秃头老板还在愣神,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指向了远处的一栋大厦,“那里有很多招租的单位……”
“多谢。”
宋辞点点头,快步走过车流穿行的公路。
小区门口的布告栏贴着很多私人张贴的小广告,其中一张合租的看起来倒是很有诚意。
“善良可爱学生妹诚招舍友,无不良嗜好、早睡早起者优先考虑……”
宋辞仰头看向好似天女散花一般抛掷杂物的大厦租客,“和他们比起来,我应该算是没有不良嗜好吧……”
撕下广告条,宋辞顺着招租地址往十楼B座走。
“哎,等一下!”
一脸不正气的保安队长喊住了外来人,“你是哪一层的住户,我怎么没见过你?”
“对啊,看着就面生。”
妖里妖气的保安蹙着两道比毛虫还粗的眉毛,“说,是不是想混进来搞破坏,把你的记者证交出来!”
“大孖,会不会是搞错了?”
另一个老保安打量着左手鸡蛋右手药包的女人,“现在的记者有这么逊吗?”
“你不懂啦!”
保安队长卢sir推开胆小怕事的苦胆,“那些狗仔都很会掩饰自己的,很多时候,一个人越不像什么,他偏偏就会是什么!呐,我早就看穿你的伪装了,不就是因为我们大厦跌死人了,你才想要来摸底,报道一些危言耸听的狗屁文章搞坏这里的风水对不对?风水不好楼价就会跌,楼价一跌老板就会不高兴,老板不高兴就会裁员,老板一裁员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拜托,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做人何必那么绝呢?”
他说着又贴近了几步,“不如我私下赠送你一张李老太跌断脖子的现场照片,你随便拿出几万块茶水费给我,也好回去交差!不过记得如实报道啊,千万不要添油加醋!我最讨厌不诚实的人了!”
“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真的不是你口中的记者。”
宋辞举高手里的招租信息,“我是去十楼租房的。”
“真的不是记者?”
卢sir不死心,“那你咯吱窝下面夹着的黑黑的东西是什么,别以为裹着报纸我就看不出来,是不是摄像机?!”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
宋辞低头看着露出来的一小块蛇皮,“这是陈记的蛇羹啊,我刚才去的时候客人比较多,老板嫌麻烦就清蒸了一条给我。”
“蛇羹?”
大孖试探着摁了摁,“怎么还是热的?”
“蛇羹当然是热的啦!”
宋辞笑道:“刚出锅的时候比这还热呢!现在没事了吧,我急着去租房,通融一下啊各位大佬。”
卢sir见真的没戏,灰心的摆摆手,“走吧走吧,不过今天电梯检修没得搭,你还是走后楼梯吧。”
等人走远了,苦胆才问道:“电梯不是好好的吗,你干嘛让她辛苦爬楼啊?”
卢sir理直气壮地瞪起眼睛,“我说坏了她就信,连查证都不去,这种傻瓜明显不可能是记者了,我是在考验她懂不懂?!”
苦胆暗地里撇撇嘴,“那刚才那伙人也说是租房你就不问?”
“你也知道是一伙人了!”
卢sir气得大骂道:“又不是去抓奸,报道失足至死用这么多人吗,动动你的脑子好不好?!”
“头儿,别和他计较了。”
大孖指着脑袋转了一圈,悄声说道:“自从他老婆和人跑了以后,他就秀逗了,尤其不能听见‘捉奸’两个字……”
卢sir神色一凛,偷偷瞟了眼苦胆,见对方的表情时而狰狞时而痛苦、双手也紧紧攥紧了警棍,好像随时要爆发的样子,赶紧转身走出大厦,“最近又多了好多高空掷物的垃圾,快让人去清理一下!”
大堂的保安听到队长的指示忙着去联络保洁员,早先离开的宋辞已经提着东西走到八楼和九楼交接的缓步台。
这里干干净净的也没什么杂物,就是地上多了两个类似小孩子顺手涂鸦的粉笔线。
“西瓜?”
宋辞先是绕过圆圈,接着停在那个没有头的大字跟前,淡定地摇摇头,“啧啧,好重的阴气……”
不过是一栋招租的大厦而已,偏偏把最容易引起情绪波动的两个要素,喜悦和恐惧都凑齐了。
她一面想着有空再去买点朱砂符纸,一面摁下门铃,“有人在吗,请问这里是不是招租?”
“来了,鬼叫什么!”
门开了,一个穿着水手服妆容略显艳俗的漂亮女人叼着烟卷倚在门框上,“抽不抽烟?”
宋辞摇摇头,“不抽烟。”
房主又拿起一瓶红酒灌进嘴里,“喝不喝酒?”
宋辞还是摇头,“不喝酒。”
房主再问,“早上最晚几点起床?”
宋辞想了想那一千场的时限,“大概能做到闻鸡起舞吧。”
“闻鸡起舞?”
房主就像是听见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笑得眼泪都飚出来了,“就是你了!不过别看我好说话就想砍价,房租就是那样了,最多包你水电。有一点要先说明,中午十二点到午夜十二点你不能在家里洗衣服做饭打扫房间,因为那会影响到我。我不喜欢别人在我休息的时间发出噪音,第一次口头警告,再有一次你就走人,房租恕不退还。听清楚了吗?”
宋辞环顾着和主人同样风格的房间,“听清楚了。”
房主摊开手,“我是柳飘飘,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房东。先缴三个月房租,看你斯斯文文的,押金就算了。”
宋辞数出几张纸币,“飘飘姐,不知道你介不介意租客饲养宠物的?”
柳飘飘环胸打量着那一筐鸡蛋,“宠物?会叫的那种?”
“不会!”
宋辞赶忙摆手,“很温顺、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那种。”
柳飘飘抽走钞票,“随便你养什么,只要别让我看见就万事好说。”
她踩上高跟鞋就要出门,“备用钥匙在鞋架上,弄丢了不要给我打电话,我没空接。”
“还真是放心啊,随随便便把家扔给一个才见面的陌生人。”
房东一走,宋辞就把夹了一路的报纸放在茶几上,打开窗户让满是香水味和烟味的空气流动起来。
她还在感慨善良可爱的学生妹,又有一个电水壶从楼上丢了下去,紧接着人行道上就窜出了一声惨叫。
宋辞探头一看,正巧碰上了慌忙张望的隔壁邻居,顶着满头橘黄色头发的肇事者。
肇事者色厉内荏地瞪着眼睛,“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宋辞还没说话,她楼下的一户人家先忍不住了,“你这个人还有没有公德心啊,不知道乱扔东西会砸伤人吗?生命有多宝贵你知道吗,生命只有一次,不是给别人乱来的!!”
批评肇事者的也是一个不相上下的美女,不过看起来就乖多了,顺直的黑长发服帖地搭在肩膀上,仰头喊话的倔强模样配着红红的眼圈,真是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算了,佳人。别和她生气了,这种人根本就说不通的。”
出来哄劝的另一个男人小声说道:“你别忘了他们没有正常情感的,最多只能算是人工智能。”
男人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同伴的争执对象,却在一瞬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逢云,你稍等,我立刻上去找你!”
“拜托,你真的不必这么惦记我……”
宋辞一拍额头,仰天长叹道:“因为我真的很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使用暴力……”
如果不是碍于只要生命值还在,游戏者就算受了再重的伤也会被系统修复,她还真想提前把秦逸解决掉。
宋辞刚把高价买来的宠物蛇放回自己的卧室,外面的门铃就急促地响个不停,一副不等到主人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势。
宋辞打开大门,面无表情地看着挤满了走廊的九个游戏者,“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我今天刚搬家,还有很多东西没收拾好,时间紧迫,实在是没心情和不认识的人闲聊。”
她的拒绝之意已经摆在脸上了,秦逸却跟没看见似的,和煦地笑道:“逢云,我们确实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既然大家这么有缘住在一起,何不好好坐下谈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