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碍于保安堂声名不显,父子三人只能呆坐在店里摆弄药材和器具,顺便心疼流水般撒出去的花销。
直到后院陪同坐诊的梁馨儿在危难之际施针救下了一位难产血崩的孕妇,这才借着登门感谢的病患家属之口把店内还镇着一位女菩萨的美名宣扬了出去。
从那以后保安堂不说是宾客盈门至少也能保证铺子里的收支平衡,偶尔还会有大户人家的女眷专程派人恭请女医上门看诊,让十几年来只懂得闷在房内绣花的梁馨儿在不知不觉中涨了不少见识。
生意好了麻烦自然也跟着来了,那些原本没把保安堂当回事的地痞流氓也变得积极起来,总是伺机寻衅想从看着就是老实人的梁家父子身上搜刮油水。
无意间撞见一次滚刀肉般的无赖在门口呼喝叫骂,宋辞便趁着去衙门里送药的时机把这件差事交给了县太爷,临走还不忘恐吓要是有人敢在老梁家的药店捣乱滋事,回头就停了他的鼻烟壶。
事关生死,不管心里再怎么愤恨委屈县太爷也只能按照老怪物的吩咐派出捕快轮流在保安堂附近的街面巡逻。
时间久了,再傻的人也从大老爷的做派中看出了点门道。因此受益的远近商家在暗地里庆幸从此免受盘剥之苦的同时,也不由得对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的梁栋父子忌惮不已。
正是应了双喜临门那句老话,大房在清平镇的生意渐渐步入正轨,留守在梁家村的三房也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小生命。
随着雨季第一声闷雷降下,怀胎十月的何小妹在经历了生产的阵痛后总算得偿所愿诞下了一个健壮的男丁。
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梁石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本该伤感无比的父子哇哇二重奏倒把陪着祖奶奶一起守在外面的小满给逗乐了。
冷不丁见着八个多月奶娃娃的无齿笑容,梁石有些羞臊地抹了抹眼泪,鼓起勇气和自家老娘商量道:“娘,这孩子来之不易,儿想给他起名叫有根。”
这下宋辞可算是体会到当初梁秋月听见孟铁柱三个字时的感觉了,她心疼地瞅了眼吸收了不少灵泉水养得细皮嫩肉的胖娃娃,无奈道:“行,只要你高兴就好。”
只差没乐疯了的梁石哪还顾得上欲言又止的梁老太,放下孩子就去大房院里用一头猪换来了十只老母鸡,预备好好犒劳一番劳苦功高的孩他娘。
他还想着等孩子满月那天再宰一头猪,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办一场流水席,把村里说得上话的男女老少全都请来乐呵乐呵。
这要不是院子搁不下又怕惊扰了孩子,梁石都恨不得去县里请戏班子回来唱上一曲,让全县的人都知道自己得了一个好儿子。
尽管早就知晓对于古人来说一个能够继承家业传承子嗣的男丁有多么重要,可宋辞还是被变身为炫娃狂魔的梁老三惊住了,就连始终没什么归属感的梁秋月都跟着吃了回闷醋。
倒是冬月高兴的不得了,一来她早就盼着能有小满那样活泼可爱的弟妹陪着自己玩耍,二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自然也能从旁人的态度中意识到别管生出多少孩子只有男娃才是家里的底气。
“娘,弟弟长得真俊。”
梁冬月还不知道自己才下生的小弟已经被坑儿的老爹起了个极为吸睛的名字,笑呵呵地点了点小婴儿手背上的嫩窝,“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和我玩啊?”
绑着头巾的何小妹撩开衣襟把前胸对准无意识嘬着嘴唇的胖儿子,她吃得好养得好又不像吕金巧那样作妖,奶水自然足足的,“怎么也得像小满那样大。冬妹不着急啊,等来年小满能下地跑了,你弟弟也能跟着你们一起玩了。”
梁冬月高兴地直点头,“我等着弟弟。”
她还以为有了弟弟爹娘就像喜月说的那样不稀罕自己了,没想到娘还是和原来一个样。
看来奶说得没错,二房除了小满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她往后再也不搭理坏心眼的喜月了。
有苗不愁长,在何小妹的精心看顾下没隔几日梁有根就如同发面馒头似的白胖了一大圈,等到满月的正日子反倒更像是普通人家百天的孩子那样结实了。
梁石只当是媳妇得了老娘的滋补连同孩子也跟着沾光,只有冷眼旁观的梁秋月心里明白必是最初送来的灵泉水起了效用。
她颇为遗憾地摸了摸挺起的小腹,仰头朝陪在身边的丈夫说道:“孟大哥,我在这和娘说说话,你去前院帮着爹招待客人吧。”
正好孟铁柱也觉得自己一个男人老呆在岳母的房间怪不自在的,立时点头应道:“你自己多小心,开席时我再回来。”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两个,梁秋月才小心翼翼地握住小弟乱动的小手,“弟弟长得可真好。”
何小妹一听就笑了,“你和冬月真不愧是亲姐妹,她刚看见有根时也是这么说的。”
又聊了几句关于孩子吃睡方面的问题,梁秋月话题一转,“娘,我听说小姑现如今也在镇上药铺看诊了?”
何小妹逗了逗怎么也看不够的老儿子,“你大伯家当初买药铺的时候银子不凑手还是你奶帮着垫付了一半。当时就说好了,让你小姑在后院为女眷看诊,赚来的钱留着给她将来当嫁妆。”
“我在家住了那么久,怎么也没听说过小姑学针灸的事?”
梁秋月又问:“我还记得娘说过,小时候奶明明是要教我们针线活的,如今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你奶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她想做的事何曾跟别人交待过。”
说起这件事何小妹总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女儿,语气也跟着低落起来,“我现在想着,或许当年你奶不过是用针线活当引子,想要借此看看家里哪个孩子悟性好耐得住寂寞。冬月太小,喜月又是个坐一会儿就浑身长草的,到头来也就你小姑在厢房里一呆就是那些年。”
“对啊,”
梁秋月胸口憋得难受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小姑整天闷在房里,谁知道她到底是学医还是学刺绣。”
再想到每逢年节梁老太就以卖绣品为名带着亲生女儿去镇上玩乐,她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哇!”
梁有根自从出生以来还没遭受到这么粗暴的对待,顿时不依地蹬着藕节般的小腿哭闹起来。
“秋月,可不敢这么使劲儿弄孩子。”
何小妹虽是心疼的不行却也舍不得责怪大闺女,只得耐心地哄劝着怀里的小宝贝,“你弟弟骨头还没长好呢,你看看这手腕都捏红了。”
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迁怒别人弄伤了无辜的小宝宝,梁秋月禁不住羞愧道:“娘,我不是故意的。”
“娘知道,”
何小妹也想不到就这会子工夫闺女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你没伺候过孩子自然想不到这些,等你肚子里的娃出来慢慢就习惯了。”
她还想着再多给闺女传授几句金玉良言,却见方才出去和好姐妹玩闹的梁冬月白着小脸冲了进来,慌慌张张叫道:“不好了,衙门里来了好多差爷,吆吆喝喝的说是要抓姐夫归案呢!”
“冬月,你再说一次?!”
差点以为自己产生错觉的梁秋月强忍着眩晕猛地站起身,整张脸立时变得又青又白,连同鼓胀的小腹都跟着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辞:知道灵泉水会夺取生机之后.jpg
另,渣作者觉得,古代的名门世家即便知道自家孩子被人捡走照料了许久,也不会轻易认下这门稀里糊涂的亲事。
贵戚会在最后一章正式出场,还有随之而来的考验。
第176章 10、
梁老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安分了半辈子才招摇一次就给家里引来这么个祸害, 整个人如同吓傻了一般坐在凳子上连酒盅都握不住了。
原本围在他身边称兄道弟的村民和厚着脸皮蹭吃蹭喝的吕家人全都在见到那群如狼似虎饿的衙役时避到了墙根底下, 若非门口还堵着十多个手持兵器的官差, 他们都恨不得多长一双腿脚从围墙翻出去。
“大人, 坐在主位下首那个莽汉就是您遍寻不着的贼首孟铁柱!”
庆丰县县太爷满脸扭曲的狞笑中透出几分自得之意, 他稍微躬身指着在场唯一一位还能保持冷静的布衣男人献媚道:“当日尊上遣使寻到县衙,下官一眼便从画像上认出了此贼。想来他定是为了隐匿身份, 这才改名换姓假借姻亲之名在梁家村落户藏身。依下官拙见, 未免走漏风声横生枝节, 不妨……”
县太爷将右手并拢的五指往下一挥, 竟是意欲斩草除根。
心思百转间,他的目光早已越过惊慌失措的村民落在后面的宅院里,暗自思量只要借着上官的东风把梁家上下一网打尽,还怕从老妖婆口中搜刮不出解药来么。
届时不单能好好折磨梁家老少替自己出一口恶气,或许还能得着意想不到的好处也未可知。
眼见着自以为就此扬眉吐气的县太爷几乎憋不住由衷而发的笑意时,始终不发一言的上官才收回注视着匪首的视线, 强忍着激荡之意沉声道:“圣人曰不知者不罪。梁家村上下俱为普通百姓又从何处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本将辗转千里只为贼首,待我偕他归案,尊县万万不可牵连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