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正香的小婴儿被亲爹吓得“哇”的一声哭嚎起来,闭着眼睛寻摸着找奶吃。
封氏好笑地将林如海劝出去,亲自给孩子喂奶。宋辞也趁机让弟弟们喝了养身的泉水,免得日后生病遭罪。
知道自己多了三个兄弟的林黛玉心中喜忧参半,坐在窗前独自想着心事。
从贾府跟过来的大丫鬟紫鹃忍不住上前劝道:“姑娘也该看开些,往常总是羡慕别人府上的姐姐妹妹,如今好容易有了自家兄弟,虽不是一个妈生的,终归都是姓林。”
见自家姑娘听在心里,紫鹃又接着说道:“这一年我冷眼看着,太太即便要装贤良也不会这么长久,想来本就不是刻薄之人。她既然对你好,你何不安心受用,也省得老爷夹在中间作难。”
“我不过凭白感叹一番,倒累了你一车轱辘的话”
林黛玉翘着手指了指衣橱,“将我先前绣的几件肚兜拿上,咱们去给太太道喜,再看看小弟弟的模样。”
主仆二人走在通往正房的石子路上,拎着包袱皮的紫鹃冷不丁听身前的主子幽幽叹了一口气,“她若还是和往常一样待我,才算我错看了她。”
紫鹃知道姑娘的心事,连忙替封氏辩白道:“姑娘且将心放宽,太太再不是那样的人!”
林黛玉回身瞅她一眼,“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好话净扔到别人身上了。”
“自然姑娘才是我的主子!”
紫鹃寸步不让道:“自打老太太让我跟着姑娘,我这心里眼里再没别人。正是为了姑娘将来的前途着想,我才掏心掏肺说这些。”
“呸,赶明儿离了你,我还愁没有好日子过?”林黛玉假意嗔怪道:“你一个做丫环的,竟还挟持起主子来了,哪来的道理!”
主仆二人一路闹着来到正房,等进了门,见封氏果然如往常一样的慈眉善目,林黛玉才觉得压在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落了地,凑近跟着宋辞一起细细打量新出生的小弟弟,轻轻触碰他们娇嫩的小脚丫。
“弟弟们长得真好看,可有名字了?”
封氏如今儿女双全,深觉人生圆满至极,只要往后能阖家平安守在一起,再没什么可求的,对着黛玉也是格外和颜悦色,“大名还不曾起,老爷只说按着生辰排序先混叫着,等办了满月酒再想好的。”
宋辞见林妹妹是真心喜爱弟弟,也替封氏感到高兴,总算没白白付出一场。
“我住的庄子附近好多农户人家,为了孩子好养活,都起些什么狗啊、蛋啊、木头、石头之类的贱名。”
她说着忍不住先笑开了,“有一位刘姥姥,管自家外孙子叫板儿;还有一户更绝,整天驴蛋驴蛋的喊孩子回家吃饭呢!”
林妹妹听了也跟着抿嘴笑了起来,“父亲总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吧!”
她突然想起先前早夭的那个弟弟,因为身子弱,拖到三岁去了也没捞着个大名。
不由得暗自感慨,人到底争不过命。
母亲不知吃了多少药汤子,求神拜佛十几年也求不来儿子;太太只一年就生了三个弟弟,不是命中注定是什么。
封氏作势轻轻打了宋辞胳膊一下,“好饶舌的丫头,竟然编排起老爷来了!”
封氏嫁给林如海之后,宋辞作为义女自然也和林家连了亲,虽然她喊不出那声义父,但是对长辈应有的态度不能差。
这也是封氏怕林妹妹挑理,故意说教的原因。
“老爷好歹也是探花出身,若是给儿子起了那样的俗名,不说旁人笑话,他自己先喊不出口。”
封氏轻轻拍着儿子的襁褓,哄他们睡觉,等孩子们挨着合上眼,轻声朝红叶吩咐道:“大爷他们都睡了,你去喊奶娘来,好好抱去暖阁歇息。”
“是,太太。”
红叶应了一声,在门口招了招手,稍后三位衣着干净爽利的奶妈子鱼贯而入,分别抱起一位小爷,朝隔壁的暖阁去了。
等到封氏做完双月子,林如海给三个儿子办了一场极其盛大的满月宴,场面比当初二人成婚还要热闹,凡是赴宴的客人都体会到了主家的无尽喜悦。
冷了一年的荣府也趁机上门道喜。
虽然史太君没有亲至,可当家老爷和太太的到来却足以让满堂宾客感受到了先太太娘家的诚意,逼得林如海不得不笑脸相迎。
也就是在这日,宋辞再次有缘见到了与贾家诸位姑娘同行、曾为香菱赐名的薛家大姑娘薛宝钗。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辞:保媒拉纤是我,送子观音还是我,只问你服不服?
史太君:……
第16章 12、
自从那会儿宋辞为了救治宝亲王胤衸在康熙帝面前施展了无上神通之后,她的温泉庄子附近就多出了许多奇怪的人。
譬如外地迁来的行商、投亲不成的乞讨者、每日进山打猎却经常空手而回的猎户、迷路的大家千金、借用茅房的小家碧玉,千般借口种种偶遇看得宋辞眼花缭乱。
好在这些人识趣,也有可能是幕后的主子怕死,并不敢真的打扰她,只是忙坏了周围的农户,每日里接待这些千奇百怪的客人。
也有那些出手大方的,在得到哪怕丁点关于庄子主人的消息之后,随手赏出几两碎银子,倒让这些老实本分的庄户人过了个好年。
尤其是宋辞先前提起的刘姥姥一家,因为板儿年幼,吃多米皮糙粮熬坏了肠子,每次出恭都疼得直哭。
与哑婆子熟识的刘姥姥为了外孙子特意上庄里求了点蜂蜜,好给板儿润润。
没想到被城里路过的老爷知道后,硬是花一百两银子将那剩下的小半罐蜂蜜买了去,唬的刘姥姥慌了神。
她不敢独留这么多银子,摘了些新鲜瓜果揣着钱去庄子里谢主家。
等哑婆子将人领进来又说明详情,宋辞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板儿当初不过是小儿便秘,喝点蜂蜜就好了,宋辞连林如海都只给了普通泉水,又怎么会在外人身上下这么大的功夫。
倒是那个所谓的老爷怪有意思的,也不知是哪位皇子阿哥的人,寻摸点东西就当成宝贝抢走了,岂知真正的养生泉水早在他们皇阿玛手里,何必舍近求远出来瞎碰。
安抚了心慌意乱的刘姥姥,让红叶又送了两罐蜂蜜给她压惊。
老太太临走前宋辞还特意告诉她,要是有人来买只管卖,多少钱都自家收着,留着买地使或是干别的都行。
刘姥姥千恩万谢地走了,宋辞随后让蜜蜂小分队出去打探,果然看见买蜂蜜的人进了一处皇子府。
既然结果在意料之中宋辞就不再关注,总归是他们非要强买的,吃不出效果难道还要回来怪卖家不成?料他们也不敢在庄子附近撒野。
这就是宋辞特意在康熙帝面前露出真容、留下住址的原因,最关键的环节都铺垫好了,她干嘛还要继续委屈自己,即是顶着仙子的名儿,就该拿出仙子的气派来。
连人世间至尊至贵的帝王在宋辞面前都谨言慎行,别人谁还敢甩脸子给她看?凭的又是什么依仗?
所以底气十足的宋辞在薛宝钗脱口喊出香菱两个字时只是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依然和林妹妹一起陪在封氏身旁待客。
京城就这么大点,她早知道会和薛家人碰上。
以前是不得不低调,现在只盼着薛家自己识趣,否则多得是人想找机会卖人情给宋辞。
一直跟在薛宝钗身后的史湘云见她不住往林夫人身上看,好奇的问道:“宝姐姐,你在看谁?”
薛宝钗摇摇头,慢声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故人。”
史湘云闻言也跟着看过去,“你说的是林姐姐吗?小时候我去老太太那也常见她的。”
“不是她,我知道林姑娘。”
薛宝钗又问道:“你可知道林姑娘身边的那位是谁?就是眉间有一颗胭脂痣的姑娘。”
“你问的是她啊,”史湘云扭着发辫毫不在意地说道:“她原和我是一样的,也是无父无母,不知怎么攀上了林夫人认下干亲,姓什么我忘了,只记得好像是叫英莲,和林夫人一起从南边过来的。”
“南边来的?”薛宝钗敛眉呢喃这四个字,呆滞在原地。
史湘云扯了扯她的袖子:“宝姐姐,你说的故人可是那个英莲?”
“不,是我认错了,”薛宝钗连忙否认,“好了,待会儿也该开席了,咱们去太太那儿吧。”
心思单纯的史湘云答应着走在前面,并没看到薛宝钗瞬间沉下的面容。
认错?她忘了谁也不会认错那张宛如索命恶鬼的俏脸。
不说所谓的英莲样貌和原先还有三分相似,只是那颗殷红的胭脂痣,薛宝钗就永远不会忘记,更何况当初她还亲自拉着那姑娘的手起了名字。
香菱,好一个香菱!
当初不是为着她,哥哥薛蟠又怎么会害上人命,最后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薛宝钗始终忘不掉哥哥死后自家孤儿寡母遭受的磨难与非议。
官家逼迫、族人逼迫、掌柜逼迫,层层重压下来,薛家的天仿佛一下子就塌了,甚至连金陵城里的大大小小熟知内情的人家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们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