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中年男人看到荒时,显然愣了下,但再看桌上的瑶池,立刻认了出来:“阴阳师家的小宠物。”
将碟子一一摆好,老板挂着熟络和气的笑,询问:“怎么今天不是跟你主人来的?”
瑶池喵喵着跳到桌子上,老板显然是熟人了,端盘子来时还特别准备了个猫用食盆,正是专门给瑶池是使用,避免和别的客人混用的。
“他主人已经睡了,我带她出来逛逛祭典。”最后,荒主动解释了前因后果。
听了少年的描述,老板点点头,道:“我也听说过了,阴阳师负责的两位妃子都是大人物,遭难的妃子是藤原分家的人,他们家的女儿各个都是厉害的角色,连着后边生病的橘御前,也是有野心的人,这两位未来都是要当皇后的女人呐。”
瑶池咬着炸的酥脆的小黄鱼,在荒面前顾及形象遂没有直接上爪大快朵颐,期间听着荒和老板的对话,知道了她离开的这几天,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紫壶女御不是被毒草误伤,而是饮食里被人下了毒,这情节可就严重了,晴明将此事报道天皇那里,当即下令严查,也就在这节骨眼上,橘御前也病倒了,医官为她诊断后,连连摇头,只开了些养生续命的药,说让她好好珍惜现有的日子。
皇家那些八卦事,搁在民间,那也就茶余饭后的谈资,本来晴明也该是在座闲聊的客人的一员,但他不幸也趟进这浑水了,所以只能闷头往下干,直到一切解决。
“其实,等紫壶女御恢复后,问问她有没有什么仇家,那这事情进展也会不一样,可惜那位妃子到现在都没清醒过,不知道晴明有没有办法唤醒她。”
老板的话像一只秤砣,沉沉坠在瑶池心头,她知道,任何任务都不可能顺风顺水地达到目的,否则就不需要他们前往各个世界做剧情发展的小推手了,但如今的事态陷入一筹莫展的僵局,她除了在这吃吃吃,也想不出别的方法。
荒看着一小只沉默的背影,忽的,外边腾起一声震响,令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一股灿金色的光冉冉升起,腾到夜空中,再徐徐炸开,金花四溅,化为一朵巨大的烟花。
老板打着眼帘遥看不远处的烟花,道:“这是稻荷祭最热闹的节目,今年的烟花格外大,想来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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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巨大又明亮的一朵,烟花绽放的隆隆声传过很远。
爱宕山上,小鹿男叼着牧草,把桌上的木盘子往大天狗面前一搁,道:“宵夜,吃。”
大天狗看着那一盆绿油油的菜叶和水果,脸色也跟着绿了,不满地翕动翅膀,羽毛掉了一地。
小鹿男敲敲桌面,道:“还挑食?就你这小身板,再不吃点素菜,别说翅膀的伤长不好了,往后可能个子都长不高!”
窜天入地的熊豆丁被戳到痛处,愤怒扑打翅膀,掉下了更多的羽毛:“我会长很高!比你高,比胖獭高,比九尾狐还要高!”
小鹿男转手拿扫把一路扫着羽毛,口中叨念着:“行行行,你最高,赶紧把菜给吃干净了,敢剩一片我打你屁股。”
天狗气鼓鼓地抓着勺子往嘴里塞蔬菜,跟食物有深仇大恨似得用力嚼着,蓝眼睛扫过窗外的天空,看见烟花的光把半边天都映地发亮。
吃菜的天狗暗自下决心:好好吃素长身体,以后要做顶天立地的妖怪,谁都欺负不了他。
敢动他的人?直接一扇子给人吹到天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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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远处的狐狸窝,滑头鬼带着樱姬坐在崖头看烟火,留着玉藻一个大男人在家安抚躁动的孩子们。
“京都有稻荷祭,会有好多狐狸去!父上我们为什么不能去啊?”爱花抱着尾巴,在雪地上滚来滚去,不停撒泼。
“稻荷祭的狐狸都是灵狐,我们是妖怪,真要去了那不是亲友会晤,而是族系斗争。”玉藻前言简意赅,一手一个把儿女从地上拉起来,看见小家伙滚了一身雪,不得不蹲下身给人拍干净了。
羽衣看着自家父上那身漂亮的和服,道:“父上,我想看妈妈了。”
“好好好,让你们见妈妈。”话落音,玉藻前周身腾起白烟,男人高挑的身形变地娇小起来,狐烟散开后,红裙白衫的清秀巫女站在原地,纤纤素手拉着小狐狸们,笑容柔柔声音动听“已经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羽衣拉着“母亲”的手,咬着指尖,眨巴着圆润的大眼睛可怜兮兮道:“但我还想看小瑶——”
玉藻:“……”
孩子大了,懂得多了,要求也就多了。
宽容仁父玉藻前轻叹一声,扇子一晃,周身再度腾起狐烟。
银色的双马尾在风中微微飘动,绿眼睛的女孩儿弯着长腿蹲下来,食指勾了下羽衣的鼻子:“小瑶也让你看了,还有什么异议?”
小狐狸们举手欢呼,绕着“小瑶”转圈飞奔:“没有异议!父上我们回去睡觉吧~”
专职带娃的狐狸爸爸晃着光溜溜的长腿,一手牵着一个小狐狸往春庭走去,心想他都千年的狐狸精了,穿小短裙什么的果然还是太热辣,以后变身时该考虑考虑,给绿眼睛的小可爱配身新衣服。
爱花拉着“小瑶”的手,眼前的瑶池太过逼真了,于是,就像当年他们把父亲的变身错认成亡故的巫女母亲那样,她有一瞬的恍惚,仿佛那只小猫真的又回到这片春庭了。
于是,爱花下意识说道:“爸爸是个好妖怪,小瑶可别让他太孤单了。”
说完,小姑娘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忙捂住嘴,可怜地看向自家哥哥,指望一会兄长能给自己挡挡风头。
然而,“小瑶”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又在说傻话了,”揉着小狐狸的发旋,玉藻道:“父上还有你们呢,怎么会孤单?”
爱花和羽衣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抱住九尾狐的腿,嚷嚷着:“必须的~我们永远陪着父上,等我们以后厉害了,带父上去京都看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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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抱着小猫,逆着人流走在路上。
瑶池晃着尾巴,慢慢消化一肚子的黄鱼,瞅见路线不对,遂道:“这不是去神辇的路呀?”
少年荒答:“这是去贺茂阴阳寮的路。”
“咪?”瑶池不由坐起身,“去那干什么?”
荒看着小猫的绿眼睛,道:“我打算看看你说的那位将死的病人,尝试将她救活。”
第34章
入夜后的贺茂阴阳寮安静如斯, 唯有夏夜的小虫会鸣叫一二,门口悬挂的红色灯笼摇摇晃晃地在暗处散发微光,看门的小纸人都撑不住了,抱着扫把倚着门柱,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瑶池踮着肉垫靠近那纸人,小纸片儿睡得正香,忽然感觉到有事物靠近了结界, 吓得一跃而起抱着扫把进入警惕状态, 可发现面前的不是别人, 而是晴明家的小猫后,纸片儿松了口气, 放下扫把做了个擦额头的动作。
小猫的绿眼睛瞪着纸片儿,下一秒张嘴俯身, 一口把小纸人给叼在嘴里, 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荒, 晃晃尾巴示意对方赶紧进去。
贺茂父子还有常来玩的博雅都不在, 偌大的寮里除了两三仆人,就只有晴明和那位养病的妃子了。
式神小纸片儿本来是半夜留在外面看门挡妖怪的, 如今被瑶池叼在嘴里了, 它也忘了本职工作, 只顾在那用手捧着脸蛋自我陶醉中, 不断地泛红晕飘小花, 整张纸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等荒进了寮,瑶池方才把纸人丢回原地, 小纸片儿也不追究瑶池私自放人的事,捧着对方毛茸茸的软爪,乐呵呵地给自己平整干净的后背上按下一朵梅花印,而后摆摆手,就当收了贿赂直接给放行了。
等走进阴阳寮,入院的樱花树已经变成绿叶满树的状态了,一只只许愿的绳结还挂在枝丫上,荒抬头看着其中一片绘马,指尖拨动翻到背面,瑶池跳到他肩膀上,看到上面写着:“希望小瑶早点回家。”
墨迹很新鲜,定是近两日晴明的手笔。
她弱鸡的小主人还是很挂念她的嘛~
荒看着那一笔一划用心写下的字迹,轻声道:“走吧,带我去看那个病人。”
瑶池落在地上,晃着细腰带路,期间扭头看看荒,软软叫唤两声询问:“可以吗?之前不是说,不能越界随意实现旁人的愿望,必须按着祈愿的手续来办事?”
“这确实是规矩。”荒沉思“但看过情况后,总能找到点别的办法。”
原来是先看看状况,再决定方法。
见状,瑶池道:“在那之前,先让我看看晴明吧,我不太放心他。”
相处了十年的小主人忽然觉醒了第二人格,她这喵主子暂时没有解决的办法,所以挺捉急的。
急于确认晴明是不是真的乖乖返回阴阳寮睡觉了,瑶池轻车熟路去了阴阳师的房间。
照例是大门紧闭,靠床的窗户掀开一道缝——这是晴明给出去玩耍夜归的瑶池留下的专用道路,无论严寒酷暑,这条缝永远为瑶池大开。
如今离开几天,铲S官依旧保留了这条习惯,瑶池对阴阳师遵循本分这件事格外满意,遂从缝隙里纵身一跃,悄无声息溜进屋里。